夜幕之下,王弃双手空空地就出行了。
    他没有携带任何能够标志他身份的东西……来年开春他就要和冉姣一起出个‘远门’,他必须要给小去疾和刘氏留下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而那皇子陆貔……严格来说还是他的叔叔,就是个必须要被排除的危险因素!
    他也不管当年的巫蛊之祸中这陆貔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只看现在……
    夜幕之中他就如同一只灵猴一般跨越了霸陵邑的城墙,飞燕步之下他的身体轻飘飘地仿佛没有一丝的重量。
    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长安城的高耸城墙之下……
    原本要翻阅城墙回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因为这城墙太高了。
    但是他有罡气……
    在世人眼中此时的王弃应该是在家闭关恢复实力,毕竟白天的战斗已经令他消耗巨大,若是不闭关休整恐怕实力难以恢复。
    但实际上王弃只是回家摸了摸他随手丢在雪地中当大锅的‘灶盾’,立刻就从中抽回了大量储存的罡气……
    至少单就罡气这一层,王弃就已经恢复了大半实力。
    此时罡气汇聚于脚下,然后在城头连续踩踏,竟然是能够牢牢地‘咬’住城墙砖从而令他身体垂直于城墙快速攀登。
    于是原本五六米高的城墙被轻轻松松地一跃而过,甚至连城头巡逻的士兵都没有感觉到已经有个全身漆黑的人在他们身边穿过。
    他没有使用‘含光遮影咒’,那会引起灵力波动从而被人发现。
    这完全是斥候的潜入功夫……纯论潜入技巧的话他其实是不如冉姣、老包这样的自身斥候的,可他‘基础属性’够高,轻松地能够以这‘基础属性’来碾压一切。
    陆貔被封为燕王,只是他母亲李夫人因为北地战事紧张为由让这陆貔一直留在长安没有回到封地上。
    如今在长安北宫旁就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燕王府’,这里也是陆貔在长安的居所……只是虽然说是临时居所,但里面的一切却都极尽奢华,有不少都是对照宫中所设……这就看得出这对母子的野心了。
    王弃悄悄地摸到了这王府的边墙……还好不是住在宫中,宫中有羽林军守卫森严,而且宫墙高十米,他要翻过去也会有些费劲。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墙内的动静……发现这王府内的守卫也十分森严,他没把握抓准实际翻墙而过能不引起注意。
    所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这王府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这周围竟然都没有一棵高于院墙的树木,很显然王府周围的环境是有过精心打理的。
    但是有一点却必须要注意到……这王府是背靠着北宫而立。
    北宫是皇后与妃嫔的居所,这‘燕王府’能够背靠北宫又正面未央宫,显然也是彰显了某方面的荣宠。
    可是这样一来,那北宫的宫墙可不就是王弃最好的观察点了?
    他看了眼漆黑的宫墙,找了到了一条被阴影所覆盖的路线,然后双手攀附在宫墙上轻松地向上攀爬。
    他的掌心和脚面上都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罡气,这些罡气并非是固定形状,而是会在接触到宫墙表面的时候沿着墙砖的缝隙快速改变形状,利用这些缝隙形成巨大的咬合抓力,让他能够以此来借力进行在常人眼中不可能一般的攀爬。
    这也是他对‘真罡’的运用,唯有‘真罡’才能够被他如此圆转如意地运用起来。
    他在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攀爬到了宫墙高处,这过程中哪怕下面有巡夜的走过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甚至哪怕有人抬头看一眼那宫墙上,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阴影……不说这时代的人大多有夜盲,就算没有夜盲的人也看不到那片黑暗中的一个夜行人。
    他在宫墙高处忽然身体往旁边一个侧翻,却是从原本趴在墙砖的姿势变成了背靠着墙砖。
    他的双手掌心都向后压着宫墙,和双脚一起提供支撑力牢牢固定在半空,然后向下方那‘燕王府’宅院内进行观望。
    他主要是看其中守卫的巡查路线以及交接班频率,从而为自己潜入王府内寻找契机。
    随后他发现这好像不用那么麻烦了,因为居高临下的关系,他发现在这王府宅院中心的那一处应该是书房的地方竟然是远远地没有任何人守卫。
    不,看里面烛火明亮的样子显然是有人在其中……所以守卫应该是被刻意安排远远离开。
    再联想起白天给这陆貔带来的一连串羞辱,说不定他正在里面与手下进行一连串的密谋?
    王弃很想知道那书房中在聊些什么……他看了看周围,忽然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便从那宫墙上猛地一跃而起,随后在黑夜之中半空掠过,竟然直接向那书房的屋顶滑翔一般落去!
    飞燕步在这种时候真的是太好用了,这令他在黑夜中真仿佛是一只漆黑大鸟一般。
    他直接‘跳过’了潜入院内的环节,从高空落向那书房的屋顶。
    随后单脚轻巧地在那屋脊上点了一下,就悄无声息地将俯冲之力都给化解掉了……依然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悄悄地落在屋脊上,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在屋顶以‘汇气指’沿着瓦片的缝隙钻出了一个小孔来。
    他不需要将这房顶完全揭开,那样会增大被发现的风险,他只要能够听到下面人的交谈内容就行了……
    “老师,帮我!”
    这毫无疑问就是陆貔的声音。
    王弃立刻就露出了慎重的神色来……燕王陆貔的老师是谁?那不就是当朝的宰相刘屈吗?!
    所以这刘屈竟然已经到了燕王府?
    看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很让这陆貔背后的势力感到紧张了。
    这时另一个显得苍老的声音响起:“殿下你太过急躁了,哪怕陛下如今已经江河日下龙体堪忧,您才更应该要低调慎重才对……如今殿下外有大将军鼎力支持内有老臣帮扶,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稳稳上位,何必再旁生枝节?”
    陆貔却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但是我想知道的是现在我该怎么办……父皇肯定已经对我心生不满了。”
    他说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道:“要不我们干脆想办法把那陆弗祀给弄死吧,反正说不定那就是个野种……到时候父皇除了将位置传给我还能传给谁?”
    王弃听了都惊呆了,没想到这看起来废物一样的陆貔竟然如此心狠……他还以为对方肯定在讨论着要如何弄死他,但结果却是在商议着要如何弄死那无辜的陆徹少子陆弗祀。
    而且其中还透露了一个蛮有意思的信息……陆貔竟然怀疑自己弟弟是个野种?
    陆弗祀因何被自己兄长说成是‘野种’?
    王弃想了一下,也从中找出了一些端倪来……
    首先就是这陆弗祀的身世很是神奇,竟然传闻和尧帝一般乃是赵夫人怀胎十四月诞下的。
    那么就有个问题了,受过另一个世界现代化教育的王弃知道,怀胎十四月可以说是‘超级过期妊娠’了。
    真要是如此,无论是产妇还是胎儿都会面临胎儿巨大、羊水减少、胎儿缺氧等等一系列问题。
    以这时代的医药环境,根本不可能顺产下来,就算生出来也必然因为长时间缺氧而出现一些先天问题。
    但是那陆弗祀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所以这就是正常足月生产出来的?
    王弃忽然间想到了一个‘细思恐极’的事情,那就是陆徹给这少子取名为‘陆弗祀’,究竟是意为‘不为圣贤,不必祭祀’?还是‘不为皇族,无需家祭’?
    王弃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觉得自己看了皇族的笑话,但是下面丞相刘屈的回答却是令他心神猛地一震。
    “不可,不能再以这种激烈的手段来做事了……当年魏太子的事情已经令陛下对我猜忌甚重,若是再有皇子出事,恐怕陛下将会在长安官场掀起一场大风暴来。”
    魏太子,说的就是王弃的父亲陆居。
    因为皇后为魏氏,所以在死后没有任何封号、谥号的情况下就只能以‘魏太子’来称谓……当真是可悲之极。
    而王弃的心中则是渐渐地又被一股不知何时就早已经存在的怒火所填充……一夜之间家人尽丧,这种痛苦又如何能够被忘记?
    只是他为了能不让他的大山叔担心,而渐渐地将之都藏起来、遮掩起来了而已。
    如今……他似乎看到了杀父仇人?
    是了,阿姣姐就说过,当年就是这刘屈亲自领兵与陆居恶战了五天,也是他第一时间就将陆居定性成了反贼……
    “呵……意外之喜。”王弃的表情冰冷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心境已经对修行造成了影响。
    其实要不是他的心境已经达到‘始悟’境界够高,否则只是这段时间的心灵波动,就足以令他走火入魔了。
    所以他必须要将这件事情给圆满解决了,否则他的念头不通达,恐怕修为都要停滞了!
    他这个时候分外明确一件事情……要弄死这个丞相。
    王弃全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他们密谈,听到他们随后又谈起了北方的战事……
    这时候竟然才知道,北方战事不利竟然还存在着大将军李光师故意拖延的因素!
    因为他们已经预感到这或许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最后一次北伐,所以李光师想要继续延长这场战争,从而为自己谋取更多的政治利益。
    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为代价供养了这场战争,最后竟然成为了庙堂之上权利博弈的牺牲品!
    王弃心中有种淡淡的悲哀感觉,忽然间有些明白何为‘窃家者贼,窃国者侯’了。
    聊到深夜,那丞相刘屈总算是要告辞离开。
    王弃犹豫了一下,他原本是准备乘着夜色,给这陆貔来一下足以留下‘终生阴影’的痛苦回忆。
    只是现在,他毫不犹豫地起身从另一侧翻入了院子,然后从容地在巡逻的缝隙中穿过,一路翻出了这王府。
    那刘屈如今吸引了王弃全部的注意力,让他忍不住想要跟上去做些什么。
    趴在这书房屋顶上这么长时间,他顺便也已经将这王府内的布局都给摸索清楚了。
    随后他来到了门口,正好追上了从那王府出来的车驾……城中宵禁对于这种权贵来说根本就是一纸费令,王弃注意到在这马车行走的同时就已经有一四名侍卫先行行动了。
    他微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就算跟着这丞相的马车返回也不一定有能有什么收获,这丞相回府之后估计也就是睡了。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这四个侍卫是去做什么?
    他悄然来到了屋顶,贴附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四个侍卫的行动轨迹……然后他发现,这些侍卫竟然是去拦截那些巡夜缇骑的。
    没错,负责长安夜间治安,执行宵禁令的正是归属于执金吾直接管辖的缇骑。
    所以,哪怕是当朝宰相,至少也在明面上不敢违反宵禁令,为了避免麻烦提前安排人去驱赶缇骑……
    这些侍卫是带着丞相府令牌提前拦截缇骑的,而在没有亲眼遇到并且没有闹大的情况下,缇骑们当然也愿意给丞相府一个面子不去追究。
    王弃低头琢磨了起来……就算他跟着回到相府也不一定能够有什么收获,来日方长,他今天已经算是大有收获了。
    不过就这么放过这仇人他又心有不甘……看着周围巡查的缇骑,他忽然间心中一动,觉得暂时没办法报仇,但至少今夜可以给刘屈添个堵。
    四个侍卫正好四个方向,遥遥确保着丞相刘屈的车驾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侍卫在途经一处小巷准备抄近路拦截那一队缇骑的时候,却是猛然间被人在背后轻轻点了一下……
    蓦然间,这人浑身一震,然后整个人就一声不吭地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双眼爆突而七窍溢血,形容十分可怖。
    ‘血栓神指’,王弃这门脑洞大开之下创造出来的技法再一次建立奇功!
    能够当丞相府的侍卫又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这侍卫的横练功夫其实十分高深,一身的皮骨筋肉都十分强健,几乎能与任何人战个有来有回轻易不会落败。
    只是他却被王弃看似轻巧的一指给点倒了。
    王弃的罡气轻而易举地破开了这人体表防护的内力,在散去之后就将‘净水咒’灵力给送了进去……强大的‘净水咒’效果直接就将这侍卫的大片血液给凝固、质液分离堵塞血管,进而使得他全身多初细嫩血管暴裂,其中以最为脆弱的脑部血管为最。
    不要觉得他残忍,丞相是他已经确定的杀父灭族之仇人,他是不可能再手软的了。
    并且这次在他想来也只是给刘屈找些麻烦,他刻意放大的灵力波动应该还会将金吾卫给引出来……或许刘屈能够轻易打发缇骑,但要对上金吾卫应该不会那么轻松。
    所以他这次出手也根本不怕被人发现,甚至还希望有人能察觉并尽快赶到现场……因此在将人点倒之后他就立刻飘然远遁,一点也不想看看会造成什么结果。
    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往城墙那边而去,他怕再晚一些那城头就要站满了人没办法悄然逃出了。
    ‘飞燕步’令他的身形十分快捷灵活,几乎是在他来到城墙脚下的时候才听到了远处城中传来的那一阵急促的铜锣声……不是那具尸体被发现了,就是夜游的丞相被撞见了……当然,也可能两者皆有。
    而王弃已经一个飞身几步越过了城头,将那喧闹都丢在了身后……大约是要闹腾一阵子了,不过没关系,他没留下任何与他相关的东西,所以现在这事和他无关。
    嗯,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走了。
    但是那长安城中却是一夜无眠、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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