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沈言渺迷迷糊糊听见了一道温和如春风般清澈的男声,她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栀子花盛开的淡淡香味,一片片白色纯洁的花瓣,在她眼前不停地闪过又凝聚。
    慢慢唤醒她所有的意识。
    沈言渺不由自主缓缓张开了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靳承寒棱角分明的脸庞就这么直直映入眼帘,他表情淡淡地望着他,身上穿着一件很陌生的白色医师袍。
    靳承寒!
    沈言渺想也不想倏然就从长椅上坐起身,她身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毛毯,一半长度堪堪悬在空中: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
    那不是梦。
    男生温润如玉的声音听不出半点起伏,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波澜不动,只是在简单地讲述一件事实:我们先前在香林广场碰过面,不过后来你晕倒了,我没有其他办法,就只好把你带回了家。
    不是梦……
    这个跟靳承寒长相十之八九相似的人,其实不是她做的梦?
    沈言渺似乎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勉强回忆起先前的事情,她强忍着脑子里一阵一阵的空白,以及针扎一样的刺痛,立刻从光着脚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像是确定什么一般,迟疑地问道:你叫景黎南?
    对方双手抱在身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转身从一旁的橱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灰色拖鞋,俯身放在她脚边,不咸不淡地开口:天气凉了,光着脚容易生病。
    鞋子很大,很明显是男款。
    沈言渺几乎下意识地就往旁边退了一步,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一双水眸里满是戒备和质疑。
    这位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并不相熟,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沈言渺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任何想要报答他出手相救的想法,她的知觉和理智一起告诉她,这个男人不仅长着一张并不平常的脸,就连他的出现都那么刻意且巧合。
    她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不去重视,不去追究:如果景先生真的只是乐于助人见义勇为,那你可以直接送我到医院,或者干脆只打一通急救电话,而不是这样随随便便把我带回你家!
    所以,沈小姐是觉得我多此一举了吗?
    景黎南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变得多么不开心,他明明顶着那么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但也仅此而已,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目光平静地从她垂在身侧的手掌上扫过。
    早知如此,那我就应该直接让你一个人躺在那个空无人烟的老公园,等到天黑了,你或许还能等到一个流浪汉,或者附近出来觅食的野兽什么的当个伴儿。
    简直不可理喻。
    沈言渺心里快要后悔死,好端端地跑去那么偏僻的公园做什么,她自己的鞋子也不知道现在丢在什么地方,只能不情不愿踩上了景黎南送过来的拖鞋。
    沈言渺一声不吭地走到一旁书桌前,她从一大堆英文资料书籍里翻出一张白纸,又拿起笔飞快写了一串数字:鞋子,还有我受伤擦伤的医药费,你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助理。
    景黎南并没有立即接过她递来的纸张,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纸上的数字,平静地说:我怎么知道这号码是不是真的。
    好……
    沈言渺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将手里的纸条折好然后攥进掌心,退了一步又提议:我记得我当时是带了手机的,景先生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的手机拿给我,我现在就可以让人送钱过来。
    她很确定,自已的大衣口袋里此刻空荡荡一片,手机很显然并不在她身上。
    是吗,我没注意。
    景黎南微微眯起眼眸似乎是在回忆,他好像还十分认真地回想了几秒,而后淡淡地说:也许是有的吧,但我当时急着救人,可能忘记帮你捡起来了,抱歉。
    你……
    沈言渺根本没能从他的话里听出半点愧疚,她气恼地瞪了面前的人很久,最后还是只能竭力让自己冷静,牵强地扯出一抹假笑:那能不能麻烦借用一下景先生的手机,我现在至少应该给家人报个平安,顺便让他们还钱给你。
    沈言渺记得很清楚,她在晕倒之前接到了靳承寒的电话,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依照那男人的性子,估计快把伦敦城都翻个底儿朝天了。
    重要的是,她必须得告诉他,她没事,她很好,不然真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儿,刚才那个梦里靳承寒说的话,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对不起啊,可能要让沈小姐失望了。
    景黎南依然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抱歉,眉眼间却丝毫看不出半点儿真诚: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清静,没有用手机的习惯。
    你是山顶洞人吗?
    沈言渺差一点就将靳承寒曾经用在她身上的形容脱口而出,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又试探性地问:那座机呢?
    就算没有手机,那座极总是有的吧,否则他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却不料。
    景黎南连片刻思考都没有,就立即摊了摊手,神色似水地回答:也没有。
    ……
    沈言渺无声地动了动唇瓣,她明显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被人耍得团团转,但最让人糟心的是,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图。
    没有手机,甚至就连座机都没有。
    好,很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
    沈言渺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跟他好声好气地说下去,她拢了拢身上米白色的大衣,小心地将被纱布包裹的左手藏进口袋: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但是所有的费用您请放心,我回家之后会一分不少地派人送来的。
    沈言渺落落大方地说完,就抬腿往门口走去,景黎南似乎也并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朝着堆满书籍的书桌走去。
    这是一幢两层的复古式小洋楼
    沈言渺一路迫不及待地踩着地毯下了楼,她现在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那就是问好心人借个手机打给靳承寒。
    她想好了要怎么去面对靳承寒担心焦急的指责,也想好了要怎么解释遇到景黎南的事情,甚至连怎么装可怜博同情,好让靳承寒不那么生气的办法她都有认真去想。
    却唯独没想过,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高高大大的椰树层层叠叠地遮挡在面前,就像是一道天然的路障,一言不发地挡去她所有前路。
    沈言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茫然无措地抬眸朝四周望去,映入眼帘的只有暗沉无垠的海平面。
    难怪景黎南方才对于她要走的事情没有半点异议,她现在连自己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更遑论怎么走得出这一方被大海孤立包围的岛礁。
    所有的事情都那么毫无防备,她到底是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又陷入了什么样的谋求算计。
    沈言渺半点儿没有犹豫就重新往楼上跑去,她俏丽的脸颊上慌张气恼得很明显,用力推开半闭着的房门,冷声质问:景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非法拘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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