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第一大报《魔都评论》的每一个版面,哪怕是报纸中缝的启事和广告,陆澄都不会遗漏。
    他记得《娱乐版》上朱瑞人的花边:此君风流多金,女朋友多多,什么舞女、伶人、女影星、交际花,还有什么高尔夫的、网球的,乱七八糟的。
    张筠亭的爸爸到底眼睛哪里瞎了?此君固然有一张好皮囊,固然有钱有势,但怎么能把自己女儿托付给这种人?
    ——更何况,朱瑞人就是那座“海女花园”的主人
    谁知道那八个鱿鱼脸膜拜者和朱瑞人有什么关系!那座花园的谜团还没有彻底解开,陆澄怎么能放心让朱瑞人和婷婷接触!
    陆澄坐到朱瑞人桌子对过,眼睛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富豪道,
    “很遗憾,婷婷小姐是我的店员,现在是她在我的咖啡馆的上班时间——没有我这个老板的许可,她不能和任何客人私自接触。这是本店营业的规矩,也是对咖啡店女招待的保护。如果你是来这里和张小姐谈私事,恕我不允许。一切都必须通过我转达。”
    婷婷也向那年轻富豪道,“朱瑞人,我们没有话可以谈,你要说和我老板说去。”
    抛下这句话,婷婷便上了楼梯,砰地一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王嘉笙也把朱瑞人点的那两杯卡布奇诺就搁在吧台上,向那朱瑞人冷冷道,“长了腿的话,就自己来拿。都除夕了,不伺候。”
    朱瑞人自然不会亲自去拿咖啡,他的那个凶悍的保镖只好灰溜溜到吧台前面把咖啡端给主人。
    朱瑞人取出一份文件,却是张筠亭父亲货真价实的亲笔信,可不是当初张筠亭伪造的假书信假签名。他旁若无人地念起婷婷爸爸的信,自言自语道,
    “婷婷,你爸爸到现在恐怕还以为你住在旗舰公寓,是南英女中的乖乖女,不知道你已经和一群社会上不知底细的男性朋友厮混在一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如实禀告他,把你带回甬城去
    ——好,我们先不说其他的——信里面你爸爸念起你十八岁的生日就在这个春节,他又抽不出身来幻海给你过成年礼,所以委托我给你办一个在我们这个层次里最体面的庆典——年初三下午三点,海女花园,我等你——你会是那晚宴会最美丽高贵的公主。”
    忽然,朱瑞人长叹起来,
    “——或许,你会觉得我是蜜蜂那样流连在花丛的男人,又滥情又不可靠,就像那些无良的报纸上丑化的那样,可这个迷途的少年一切放纵的根源是什么呢?
    ——是一位像图兰朵那样铁石心肠的公主在十六岁的时候拒绝了少年的订婚戒指,把他推到了深渊里。现在,他从深渊爬了出来——给我一个机会,就一个,好吗?”
    朱瑞人的面色平静如水,一滴痴情的眼泪坠下俊美的脸颊。
    二楼的女店员房间里,没有任何婷婷的回音。
    陆澄看得有点傻了——这个富几代的空场表演是给谁看呢?
    这时候,朱瑞人的眼睛终于瞧上了陆澄。
    他向陆澄道,“你出一个价钱吧。”
    “嗯?”
    陆澄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朱瑞人淡淡道,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婷婷的狐朋狗友是用什么办法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连高中也不去念了,居然在一个社区咖啡店玩角色扮演游戏当女仆,我懒得计较了。
    不过,想想也知道,你们图她的无非是色和钱——婷婷绝不是随便的女人,就算她抽烟酗酒,你们也摸不到她;那就只剩下钱咯
    ——那么,我会把这家凌波咖啡馆买下来,你们往后是我的雇员,就负责陪她玩。她开心,我开心——还有,随时向我汇报婷婷的动态。”
    朱瑞人站起身,审视着凌波咖啡馆的面积和空间,计算道,
    “这里的地价,这样的房型——五十万银元到一百万银元之间,陆澄,你报一个数目吧。”
    陆澄有点尴尬。
    百万银元呐!失忆以来,他从没有梦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赚这么多钱!!!
    那要陆澄冒着生命危险解决二百个以上墙中鼠等级的异常事件,或者开一百年以上咖啡店才能赚来的数目!
    哪怕去年陆澄落难时候上门的地产商,也不过报价二十万银元。
    陆澄的心动了一下。
    倒是陆澄的咖啡师王嘉笙丝毫不为朱瑞人的报价所动地冷笑。
    于是,陆澄的心动了一下之后再也不动——恐怕自己的小弟王嘉笙见过的世面比失忆后的自己还多,在自己的第四个账户里也许也存了百万以上的银元!
    “朱瑞人,恕我拒绝。”
    陆澄平静道。他自我催眠——我也有很多百万银元,虽然暂时我拿不到。但我可不能在这个富几代前面丢了气势!
    “张筠亭小姐是我们咖啡店的伙伴,她是自由的。而我们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伙伴。”
    朱瑞人咬着嘴唇,向陆澄道,
    “那么说,你做好承担拒绝我的后果了吗?”
    陆澄不知道朱瑞人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这家凌波咖啡馆,但他可不怕承担。
    没有能力的时候陆澄都熬了过去,现在他已经长回了翅膀,还怕什么——虽然他的翅膀还没有长硬。
    不过,在真的遭到报复前,陆澄得抓紧先伤害一下朱瑞人,
    “虽然我只是一个开咖啡店的,骨气还是有的,不像有些人,虽然已经是幻海知名的富豪了,别人骂他一句话,连黑脸都不敢拉下来。
    我在《魔都评论》的财经版读到过——我们城有过一位开纺织厂的富豪,是唐人这行里的人物。可是东瀛人一看上他的厂,那富豪立刻献了出去,把他祖宗几辈子心血的唐人企业全并进了东瀛人在幻海的纺织厂。
    朱先生,比起那个富翁,‘拒绝’这两个字我还是说得出口的,而且一旦说了,就不会收回去。”
    瞬时,朱瑞人这张脸扭曲起来!
    陆澄说的事情的确是散见于《魔都评论》经济版上有关浔城朱家的行业新闻,那个把朱家的心血出售给东瀛人的正是朱瑞人本人。不过,把那些经济信息整合起来的不是陆澄,而是陆澄委托调查朱家生意的银行经理夏洛克。
    无论如何,陆澄的这发嘴炮总把朱瑞人打疼了!
    朱瑞人没有言语,他身边的保镖却是勃然大怒,“敢侮辱我们少爷,没长眼睛?!”
    陆澄立刻领教到了第一波的报复。
    朝着陆澄那张欠扁的脸,朱瑞人的那个保镖挥出了拳头。
    刹那间,陆澄使唤不上自己的身体!他的手指根本来不及扣下点燃“d级家宅保镖”的打火机,更不要说作出任何躯体上的回避。
    吧台边的小弟王嘉笙只来得及瞪眼。
    连盘在陆澄头颈上的缚灵黑猫都来不及反应出给猫的御者挡脸的动作!
    这个保镖的拳头有真材实料,起码有“d级武人”的水平!
    ——不。
    陆澄想,我不只是一个人了。我是咖啡店的老板,有一批优秀忠诚的手下。打我的脸,就是打他们的脸,哪怕还剩一个店员,他们也会护住我的脸!
    他依然睁着眼睛,真诚地装腔作势,要敢于直面打脸的拳头!
    “咣当!”
    朱瑞人保镖的拳头偏开了陆澄的脸,保镖巨大的身躯轰地倾翻在地。那只本来要打陆澄脸的拳头砸在营业区的马赛克瓷砖上,把一块地砖砸得四分五裂。保镖的脸也撞在地砖上,鲜血四溢,鼻梁骨也被撞得粉碎了。
    一个俊俏健实的女招待微伸长腿一勾,绊倒了敢打陆澄脸的一米九朱瑞人保镖。
    不知道什么时候,香雪姐已经陪着婷婷下了楼,雪姐把餐盘里的一盏咖啡递给面色如常的陆澄,
    “老板,压压惊。”
    然后,香雪姐走回吧台,走时她的高跟鞋又不小心踩到那朱瑞人保镖的腰子上,那保镖惨呼起杀猪似的高叫。雪姐毫无诚意的道歉道,“抱歉,我的手脚太笨。”
    王嘉笙吹起了欢快的口哨。
    朱瑞人满脸阴郁。他的这个司机兼保镖也是世代侍奉朱家的武术高手,怎么会被一个社区咖啡馆的矮小女招待给轻描淡写地踩踏!
    ——毕竟是自己手头的b级武人。
    陆澄喝了一口香雪姐新烧的咖啡,向朱瑞人道,“没事的话,你请便,小店就不送了,我们还有其他的客人。”
    ——一个银发银须,唐人面孔的老头走进陆澄的凌波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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