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中午,柳子越探长向幻海站长林洋通过直通电话,回到咖啡馆回复陆澄大佬
    ——林洋站长会在今天周二晚上七点下达对民间调查员潘逸民和陆澄的处分通告。
    而柳子越也答应陆澄的要求,在陆澄和潘逸民都受到和接受处分通告之前,一直穿着警服,带着手下和他的狗队坐镇在凌波咖啡馆。
    ——注册民间调查员潘逸民再如何嚣张,他也不敢公然袭击警务处的探长。从幻海理事会的总董到普通市民,没一个想活的人有那么大胆子。
    在陆澄从卿云图书馆回来之前,柳子越这层警察的皮会保护咖啡馆的安全。
    在去卿云图书馆之前,陆澄最后要问雪姐一个问题。
    ——二楼自宅,陈香雪的房间。
    香雪像一具无生气的木偶那样呆然地坐在安乐椅上,只有紫瞳偶尔掠过的亮光,证明她还保持着敏锐和清晰的思维。
    昨夜和c级缚灵与c级武人的三番激战之后,她的天智玉严重不足,要熬到周三晚陆澄开通桃木门才能取到续航的天智玉,只好什么事情都不做,尽可能的节约残余的灵力,以备万一。
    陆澄摒退了其他人,只留自己最信任的爱人顾易安在雪姐的房间。
    “易安,你和我共进同退——有些我家里的事情,得向你讲清楚。”
    陆澄道,易安点头——其实她知道一切,但是她愿意亲爱的对她再说一遍。
    陆澄单腿跪在雪姐的安乐椅面前,拉着雪姐的手,真的真诚道,
    “——香雪姐姐,祸害你的三个魔人已经全部被我们杀死了。
    往后,我会用一切力量,付出任何代价,让你恢复原来的样子。
    等我这边的事情走上正轨,你放心退休去做一个好裁缝,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你,满足你的心愿,再不让你为我冒险了。”
    香雪没有了人类的肉团心,只有泰西机芯。但她依然有动情的泪,在紫瞳里闪烁,
    “小澄,其实在你出事前的最近三年,幻海没有任何调查员能够伤害到你,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了。
    ——最近三年,你把我们已经保护的很好,一切的调查行动都是自己一人解决,从来不让我们知道。
    到了你真出事的那天,我反而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帮上你。”
    陈香雪轻轻道。
    陆澄继续温和道,
    “香雪姐姐,我已经知道,林洋就是陆洋,和我同父同母,是我曾经的姐姐。
    ——在搜寻失踪的你的时候,我从你租屋保留的旧照片里就知道了她的痕迹。
    你隐瞒她的存在有你的原因,我不想为难你。但是,现在,我真的求你说出另一件事。”
    香雪感慨,半个月前从陆澄外省拍来的电报里得知他重获“鉴宝”之后。她就明白,陆澄开始一点点拿回调查员的记忆。
    这一次,直到生命终止,他再也不会退出了。
    “小时候,你的南洋林家的外公挑走林洋之后,与凌波还有你这个外孙彻底断绝关系。清除你头脑里林洋和他的记忆是你外公的要求。
    他不愿意作为泰西大航路公司股东的南洋林家,和你们,叛逆他的女儿,还有女儿与前朝反贼的骨肉再有任何瓜葛。
    你母亲也信守承诺,直到去世,再没有对你提过他们的存在。
    那天林洋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战斗。
    她已经失活了你的所有白帝舍利,让你变回摆脱了猫眷宿命的普通人,也没有了过去沾满血腥的记忆。
    维护幻海和平的担子由她接下,从此你可以自由地去爱你爱的人,和她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
    我也对她承诺,离开你,永远让你远离调查员的噩梦,小王也是那时的我解雇的;
    现在,林洋违背了她对你的承诺。我回来继续战斗,也是偿还过去三年没有对你尽到的心。”
    陆澄忍住泪。
    他什么都不会怨怪雪姐。她是把林洋还当成过去的伙伴陆洋,不自觉成了她的同谋。
    雪姐能在魔人残害后幸存,已经是上天的眷顾。
    陆澄会把账都记在林洋头上。
    易安牵着陆澄的手,默然无语,表示她懂了。
    ——这个冷漠残酷的世界,哪怕陆澄的家人是世界级的富豪和强者,也会看着他们放弃了的血脉在黑暗森林里自生自灭。
    就像古时候的帝王对待落选皇位的王子那样,没有斩草除根反而是“仁慈”或者说“愚蠢”。
    哪怕陆澄变回没有威胁的普通人,林洋也无法说服南洋林家接纳他——他们只会把他当做争夺林家财富权势的贼人清理。
    ——但林洋绝不是陆澄那个老怪物般的冷血外公,易安相信她还有着和陆澄一样的理想、善良和正义。否则,林洋绝不可能在克雷格事件里冒着触怒林家盟友威勒家的风险,始终袒护着这个已是陌生人的弟弟陆澄。
    只是时机未到,他们不能互相理解各自的道路。
    “林洋的事情不是目前最优先的。
    雪姐,其实我想问询你的是我的第四个账户,存放a级时的我所有的灵光物、重要情报和银元的账户。
    ——你刚回咖啡馆后借口说你忘了;现在我们的队伍在最危险的时候,不止我,团队其他人的生命,小王、婷婷,周绵……都受到黑船公司和他们党徒的威胁。
    是告诉我那个账户的时候了,如果你真的没有忘记我的账户。”
    如果立刻获得第四个账户,除了上面显而易见的实力扩充,陆澄还可以用“鉴宝d”获得那些战利品上过去自己作为a级调查员时候绝大部分的经验。
    “抱歉,真的抱歉,我不是不知道我们情势的危急,但我真的忘记了我们的第四个账户了
    ——为了不让魔人里的巫师窥视咖啡馆的秘密,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遗忘,他们的手术本身也对我的记忆造成损害,只有我最刻骨铭心的武人技艺没有影响。
    我不会对我的弟弟再撒谎了!”
    如果还是人类之身,向来刚强的雪姐也会啜泣,但她无法啜泣。
    陆澄吻了吻雪姐的额头,转身离开
    ——既然如此,他只有去卿云图书馆支付代价,请求徐述之允许陆澄用“鉴宝d”读取那里收藏的所有灵光物的思念。
    在第一次拜访卿云图书馆时候,单是远观那里不可胜数的灵光物,就激活了陆澄《及时雨》菜谱上大批的灵光物条目,保证了陆澄在白猫财主的交易里不落下风,少吃暗亏,也保证了陆澄在以后检测灵光物时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如今,陆澄打算直接接触卿云图书馆的收藏,尝试接受海量灵光物信息的冲击,把自己“鉴宝d”在一个下午之内提升到“鉴宝c”。
    而且他的直觉,那里的灵光物有相当一批是自己为徐述之弄到手的。
    a级时候的自己即便为了安全也一定会把耳目触手伸满西区,而“两头蛇”徐述之能在西区和过去的自己和平相处,他们之间的双赢交易绝对少不了。
    “——有一件事我想了起来:过去十年,每个月我都会去离幻海半天火车的姑苏城替你存取银钱,是一家旧式的钱庄。
    但到了如今,姑苏城的旧式钱庄仍旧有很多,我完全想不起来是哪一家了。”
    身后冥思苦想的雪姐忽然向陆澄道。
    “钱庄?”陆澄记了下来。
    ——在《红莲剑侠传》的记载里,自己的父亲“华掌柜”陆瑜就是一家钱庄的老板。那个传说里的钱庄并不必在“定海卫”,一个造反组织的窝点也可以大隐隐于前朝江南最繁华的大城之一“姑苏”,四通八达,便于联络。
    而自己的第四个账户放在旧式钱庄也是合乎情理。某种意义上,最重要的灵光物放钱庄,比在现代银行的账户出入还要诡秘和保险。
    但在敌人随时会发难的有限时间之内,陆澄来不及去“姑苏城”大海捞针了。
    等他从卿云图书馆回来,喘过眼前这口气再说。
    “谢谢。谢谢姐姐一路来的照顾。”
    陆澄向雪姐道。
    去卿云图书馆的计划不变。其他队友留守咖啡馆,图书馆员顾易安陪陆澄前去。
    陆澄的随身黑书包里的主要武器只带了飞将军和枪,缚灵也只带黑猫太平。
    暂失战力的黄猫留在咖啡馆,胡吃海喝,睡到自然醒。
    ——假设徐述之是前官方a级调查员“两头蛇”,陆澄现在的斤两带再多的灵光物也没用。
    如果徐述之愿意维护陆澄,即便在图书馆遇到其他危险,那里也有他罩着。
    周二下午一点半,陆澄和顾易安来到了卿云大学的小树林,那座工字型图书馆的所在地。
    上午徐老秘书在电话里告知,下午二点徐老在四楼的馆长办公室等候。
    来来往往、无忧无虑的卿云大学的学生让陆澄很是心情舒畅——人可以考虑吃饭之外的事情,或者什么都不用想的浪费时间真是幸福。
    正因为陆澄过着无论睁眼闭眼就是魔物和子弹的生活,才有他们平静安详的象牙塔生活,仿佛是平行世界陆澄会过上的幸福生活。
    “亲爱的,你上过大学吗?”陆澄问易安。
    ——他连小学文凭也没有,从识字开始到十五岁当家,母亲就在家里传授他各种旧唐志怪和银钱知识,现在想来,还有遗忘的各种调查员的本领。
    “和你一样没有,什么学都没上过。”
    顾易安道,
    “顾家是画符世家,和徐老交情深厚。我懒,不爱被老板使唤,在社会上找不到工作,徐老开了后门把我招到图书馆去的。”
    她一点也不惭愧。陆澄也觉得男女平等了,不必矮自己女友一头了。
    进了图书馆,顾易安的同事各个友好地和她打起召唤,毕竟是图书馆人尽皆知的大美女。谈了朋友后更是光彩四射。
    他们见到她身边眉目传情的陆澄,知道顾易安请了一周病假是和这位谈朋友去了,也只好一笑置之。馆长开眼闭眼,他们说闲话也不管用。
    陆澄的黑猫依然隐形着在图书馆里遛跶,和陆澄共享感知。
    忽然,陆澄的眉毛微皱,拉紧顾易安的手,快步往馆长所在的四楼上走。
    陆澄眼睛都变成了波斯猫的瞳色,他启动了二成猫眷化,强化了体力。
    他的黑猫看到,在一楼林立的书架边,一个穿驼色皮夹克的路人脸壮汉心不在焉地翻着编号从a到z的图书。
    那个“驼色皮夹克”正是城隍庙见过,曼珠沙花园对打过的c级武人陶路!
    c级武人陶路也瞬时感受到了长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敏锐的眼睛什么都没有看到,立刻闭眼静心。
    精通北拳太极之武人最擅听劲读气,感应无形之物,随即他就知觉到一团猫形影子沿着墙角悄悄后退,向上面的楼梯移动。
    ——是陆澄那只隐形的猫灵吗?
    陶路不动声色地循着退去的猫影上楼,脚步也无半点声息,步伐却像乘风而行。
    陆澄的腿脚比不上武人,在他接触徐述之前,陶路就能截住那对男女。
    ——这个白昼,陶路被城隍庙香会长潘逸民派到图书馆监视那个陆澄和西区徐述之的接触;
    而戴瑛则从各个渠道了解徐述之过去与陆澄交往的蛛丝马迹。
    “潘逸民那边也没有闲着呀
    ——不过,陶路他没有带随身灵光物,就只带了自己。”
    陆澄边走边向易安道。
    但c级武人也不是没有了黄猫保镖的陆澄能够应付的。
    说这一句话的五秒种,二成猫眷化的陆澄已经抓着易安从二楼楼梯口上到了三楼和四楼之间的楼梯。
    而陶路的步伐也早抛下了一楼的猫形影子,在陆澄说了上半句的时候瞥到了二楼尽头那对男女的身影;
    在陆澄说完整句话的时候,他和易安的脚步踏上了从三楼去四楼的阶梯,而陶路的人头已经浮现在另一端的三楼口上。
    陆澄和陶路的视线对上,他们相隔不过两百米直线距离。
    武人一跃,瞬息可至。
    “出击。”
    顾易安释放出了随身缚灵,c级三千泉的红嘴鸥,
    “别管海神使者了。”
    反而是她拉着陆澄继续往上面疯跑。
    陶路仿佛滑冰一样从三楼的口上向陆澄这边滑翔过来,他从驼色皮夹克掏出消声手枪,点射红嘴鸥,里面不是麻醉弹,是真子弹。
    “啵!”
    陶路的子弹打偏,这灵性的鸟一掠而过。
    远程兵器不是这武人所擅长。
    陶路收枪,探手,控御他三步之内走廊的气流。没有一只麻雀在他三步之内能够飞翔,这红嘴鸥也不例外。
    “欧欧!”红嘴鸥叫唤。
    “兵乓、乒乓!”
    走廊一面的长长的玻璃窗忽然全部碎裂,百来只红嘴鸥从晶莹锋锐的玻璃碎片后面,像蝗虫那样涌了进来,遮没了陶路的视线,到处都是鸟的尖嘴,犹如无数血红的锥子刺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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