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分南北,里外三道门。
    这话说的,就是大盛的国都天都城。
    天都城分为南北两个城区,南城区繁华,住的多是中产商贾和富户官吏,北城区破败,住的多是苦哈哈的平民小老百姓。
    但不管南城区还是北城区,都还只是天都城的外城。
    在很多土生土长的老天都人看来,外城不算是天都城,那里住的人再有钱也只是外来户,想成为天都城的人,那就得先“跳龙门”。
    天都城从外到内,共有外城门、内城门、皇城门三道门,而内城门就是老天都人所津津乐道的那道“龙门”了。
    举家迁入内城,在内城的九区十八坊置办一栋宅子,那才算是跳了龙门,真正地成了天都城的人。
    林家老宅就在外城区的北城。
    当年林婕诗的父亲林定安官拜从三品的怀远将军,也算是朝廷大员了,但最终也没能迁入内城区,跳过那道“龙门”。
    当然,林家门风清廉,不擅也不屑钻营是一方面。
    但侧面也说明了寻常人家想进内城区的难度,还真就不亚于跳了一次龙门。
    不过最近情况不一样了。
    内城最近突然开始有大量的宅子紧急抛售,而且价格是一个一个变化,每天都在降。
    这让很多一心想要“跳龙门”的住在外城的有钱人止不住地心痒难耐,但因为摸不清形势,大多也是一直在观望不敢轻易下手。
    凌寒在内城也有宅子。
    当然,那不是他自己名下的,而是玄心的。
    不过最近,可能这宅子也要交出去了。
    原因呢,自然是开平帝要重整朝纲,大力惩治贪腐,许多朝廷大员都人心惶惶,趁着朝廷还没查到自己呢,抢先把手头上的资产变卖掉。
    一呢,是撇清关系。
    二呢,则是变卖资产,一旦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路。
    其实说实话,像大盛这样的政治环境,真要查下去,这满朝文武怕是没有一个能经得住查,那朝廷还干不干活儿了?
    开平帝此举,其实就是一个敲山震虎。
    杀鸡给猴看。
    前面先抓了几个大老虎,抄了家砍了头,剩下那些小苍蝇不可能全都给砍了。
    但他们所犯下的事儿,朝廷可都门儿清。
    消息来源有两个,主要靠的是方平垚的情报网,其次就是凌寒在一旁查缺补漏,指点一二。
    不过凌寒也注意控制了个度。
    不是特别关键的线索,也就任他们去了。
    水至清则无鱼,一个一个贪官儿都没有的朝廷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儿。
    贪官不可怕,可怕的是贪官不办事儿。
    像那些有能力能办事儿,贪得又不是太过分的,顶多敲打敲打也就完事儿了。
    但这事儿呢,查着查着就查到玄心道人的头上了。
    作为玄心的得意弟子,方平垚和开平帝一起询问凌寒的意见,凌寒呵呵一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一个往生院院长?”
    “你们尽管查,不要顾忌我。”
    “我师父如果有问题,那就按照大盛法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也就是玄心已经死了。
    否则就照朝廷这么个查法儿,玄心如果还活着指定得造反了。
    要知道地宫里那些小道士虽然数量不多,但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拿人命当闹着玩儿的主儿。
    更不要说,还有林婕诗和何澹这种高手。
    就这俩人的性子,玄心要他俩造反,这俩人一定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蹦着高儿地就上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玄心被查的过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一大摞厚厚的卷宗就被摆在了开平帝的案头上,每一件全都是足够玄心掉脑袋的大案子。
    “凌先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开平帝沉吟了下,跟凌寒说道,“令师玄心道长也算曾经为剿灭佛国,驱除北蛮出过力,朕觉得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
    “陛下,臣觉得您应该先看看卷宗。”凌寒还没说啥呢,方平垚插话了,“这里面,牵涉的可不仅仅是玄心道长。”
    作为先帝敕封的摄政王,方平垚在朝中可谓是权势滔天。
    这些卷宗,无一不是经过了方平垚的手,因此里面的内容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而凌寒因为避嫌,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也明里暗里通过各种渠道给了方平垚以及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不少的提点。
    现在这案子已经查到什么地步了呢?
    已经查到三法司的办事人员一提到玄心道人的案子就浑身发抖,当然不是正义使然气得发抖,而是吓得发抖。
    至于原因,和方平垚要开平帝先看看卷宗的道理是一样的。
    因为玄心的案子,最终大多都指向了开平帝的亲生父亲。
    现在还颐养在京郊行宫中的天元帝。
    虽说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但真到了事儿上,谁都知道那也就是说说而已。
    别人可以与民同罪,真要是皇帝犯了错,你别说治罪了,你敢提一嘴都得抄了你满门,诛了你的九族。
    三法司的卷宗是方平垚一手督办的。
    但其实无论措辞,还是对事实的描述上,都已经做了很大的模糊化处理。
    不过开平帝不是傻子,随便翻看了几个案子,就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了。
    “放肆!”开平帝勃然大怒,伸手将面前的卷宗推了一地,然后又不解恨似的把那张龙案也给踹翻了,“三法司这是要造反了吗?”
    “朝廷给他们俸禄,养他们这么久,就是要他们来诋毁皇族的吗?”
    其实开平帝心里很清楚,这事儿都是方平垚去办的。
    但他不能直接骂方平垚,只能指桑骂槐,对着和尚骂秃驴,瞅着跛子骂瘸子,毕竟他这个皇帝,是人家给的。
    当时太子之乱之后,方平垚在四皇子府找到他,把话说的很明白。
    如果你是明君,我就是辅佐你的忠臣良将,我们一起流芳百世。
    如果你是昏君,那我就是送你归西的乱臣贼子,我也不介意会遗臭万年。
    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你能做就做。
    不能做,我也有的是人选。
    实在不行,我方平垚自己披上龙袍,把这大盛改了朝换了代,从你们姓段的变成我姓方的……
    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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