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感受到上下两道尖锐的视线,扶着船舵的手顿时就僵住了。
    视线分别来自林鸦和伊丝夏。
    刘悟天只是在旁边憨憨笑了笑,杰西则是啥也不懂,一脸迷惑的样子。
    “是什么时候……”伊丝夏眼眸微有波澜,语气平静说道。
    这种感觉,就好像和你朝夕相处的人,突然莫名多了一个熟人,让你怀疑他是哪里来的机会结识的。
    “在地下黑市的时候,”苏克脸色僵硬解释道,“发生了一些意外。”
    伊丝夏看了一眼刘悟天,后者明显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于是平静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你去参加拍卖会不过5个小时,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和刘悟天在一起,结果你却单独认识了一位愿意主动找你的美丽姑娘。”
    林鸦在上方点了点头。
    “这就是时间管理大师吧。”
    苏克捂住了脸。
    “……我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说起才好。”
    海柔儿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微微噘起了嘴。
    “库洛,为什么你都不理我……明明是我最先说话的……”
    苏克无奈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两天里,海柔儿时不时就会找他聊天,但该弄清楚的都问过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该跟对方聊什么了。
    在脑子里跟一个刚认识的人成天尬聊,这感觉太奇怪了。
    “亲自过来……”林鸦在瞭望台上发出嘲讽的声音,“难道还要人家派一群使者给你传信吗?”
    这时,周围的海面浮起了泡泡,数十成百的人鱼冒了出来,围住了青苹果号。
    林鸦下巴一掉,正准备敲响瞭望台上的铜锣说敌袭,只见那个驾着古怪马车的人鱼朝后看了一眼,语气强硬地说了一句:
    “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献出去的吻!你们不要干预!”
    吻?
    这时连刘悟天和杰西都愣住了。
    伊丝夏微张着嘴,但震惊之余,她好像知道苏克不愿意说出口的原因了。
    要他自己说出这种事情,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林鸦在上面抽了抽嘴角。
    “厉害还是你厉害,我认识的那个人,至少还没有对人类以外的生物下手。”
    苏克不再理会林鸦,对着海柔儿说道:“你在这里太危险了,快回去吧,如果我有事情的话,会和你说的。”
    前两天询问海柔儿之后,他才知道引发马车爆炸的那帮人,是旧世界的一帮狂教徒,组织名字叫做神复会,他们认为获取古代人鱼皇族的遗体,可以用来复活他们崇拜的某位海上神灵。
    对于海柔儿来说,最安全的肯定是呆在海底,像这样动不动就浮上水面,不止是她,青苹果号也会有危险。
    有这样的背景,她的族人会跟过来就可以理解了。
    “可是……今天你一句都没有回我,所以我才……”
    “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但你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苏克尝试着劝诫她。
    “我……”海柔儿在马车上低了低头,“我今天来,是想弄清楚,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跟你一起?”
    她抿了抿嘴,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的心里很矛盾,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明明我已经是你的人,却总是在担心这会不会不是你想要的。”
    林鸦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连鱼都……”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克朝上方吼了一句,再次看向海柔儿,语气松懈下来。
    “我只是觉得,这太突然了,人类的情感比你想象中复杂得多,而我现在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没办法回应你的期待。”
    人鱼的吻,对人类来说是一种赐福,对人鱼本身却是一种诅咒。
    她们献出的初吻,无论最后结局怎样,灵魂里毕生都会刻印上最初的那个人。
    或许正因为如此,人鱼在黑市才会卖到那样的价格,毕竟这象征她们矢志不渝的爱情。
    当然,是否已经献出过初吻,这点在买下之前无法进行验证,如果确定是未献吻的人鱼,价格超过五位数都很正常。
    2000魔晶的价格,买回去就像开盲盒一样,但人鱼为了繁衍后代,浮上海面的大多数都是已经献过吻的。
    这部分人鱼被买家买回去后,心里还一直惦记着最初的那个人,日子当然不会好过。
    在查找了一些相关文献后,里面记载的人鱼悲惨下场数不胜数。
    海柔儿对他的话若有所思,但与上次见面时海中的自信不同,现在的她看上去有些怯弱。
    “你……是不是讨厌我?”
    苏克在内心叹了口气,陷入了两难。
    要是在这里说讨厌,她恐怕会回到海底,被一吻的诅咒所困,一辈子都变得阴郁,无法忘怀他。
    要是在这里说不讨厌,又等于是给她希望,很有可能让她奋不顾身做出更多的事情,使她陷入危险的境地。
    爱情是毒药,对于人鱼来说,这句话真不是说说而已。
    这时,始终听着两人对话的伊丝夏走到船舷边,凝视着海柔儿。
    后者也抬起头来看她。
    “我可以,坐在那里吗?”伊丝夏平静指了指马车的空位。
    海柔儿看了苏克一眼,又看了看伊丝夏,自卑地点了点头。
    伊丝夏从船上跳下,轻盈落在她侧边,安静的坐了下去。
    “你只是被你的心困扰了,他并没有对你产生讨厌或者不讨厌的想法。”
    伊丝夏作为女人,心思更加细腻,同时她又是负面情绪的专家,能够准确分析出海柔儿现在的内心。
    两人聊了起来,青苹果号上几个男人默默吹着海风,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到她们聊到一些私密的话题,马车慢慢落后了青苹果号的船速,似乎是打算避开他们。
    过了一阵子,伊丝夏被送了回来。
    海柔儿重新露出之前的自信,笑着和苏克打了招呼。
    “那……库洛,我先回海里啦,如果有什么事情,或者心里有什么烦闷的,都可以来和我说!”
    “好。”苏克朝她挥了挥手,目送着她潜入了海底。
    随即,他转向了伊丝夏。
    “谢谢,真是帮大忙了。”
    伊丝夏平静笑了笑。
    “直接说结论吧,她会默默支持你,帮助你完成愿望,为你搜集海上的一切信息,一旦你需要的时候,她会带着族人毫不犹豫赶来。”
    苏克顿了顿。
    “你跟她说了什么?”
    怎么海柔儿一下就想通了。
    虽然心意的本质没变,却不再那么偏激了,不再非黑即白。
    如果是情报上的交流,他也很乐意跟对方探讨。
    “我问了你们之间的事,”伊丝夏浅浅说道,“也和她说了我过去的事。”
    她用眼神示意,代表她向海柔儿说了自己死去又重生的经历。
    同时,她应该也察觉到了,海柔儿是知道“库洛”只是一个假名而已。
    “不过……我答应帮她向你提出两个请求。”
    “是什么?”苏克下意识感觉到,应该不会是什么太难实现的事情。
    对方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做出一定的回应也是应该的。
    “第一,她希望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伊丝夏缓缓说道。
    “第二,她希望每个月能有一天,你能在海里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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