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砚的思绪与电光火石之间急转,恍然惊悟!
    而后目蕴寒意看向兽神戏谑冷笑的脸,厉声道:“原来先前的伤势是对云易岚的陷阱,此刻袭杀得手,又是对老夫设局,当真好手段!——可惜,你以为这点火焰就能要了老夫的性命?”
    阴砚的手臂上,那灼人的赤红亮斑连结在一块,成了别具荒古意味的火焰纹路。其势不可绝,阴砚手臂袖袍在炎力之下瞬息燃成灰烬,纷纷扬扬抛洒而落,而火焰纹路则在阴砚说话之间,不断向着肩膀、胸膛蔓延。
    瞬息之间,阴砚脸庞上也多了几道仿佛要裂开的纹路!
    可阴砚怒目虎视,盎然桀骜之意分毫不减。
    他似乎对那火焰纹路浩然之威并不在意!
    从阴砚掌中脱身的兽神踉跄一下,半空中艰难站稳,神秘的法宝“聚火盆”灵光璀璨,悬浮其后庇护着他的身躯。
    对于阴砚之言,兽神冷漠相视,戏谑未语。
    阴砚自信在握地哼了声,体内滔滔不绝的法力涌动,生生将那灼灼炎力压制,而后心神微动,解开了躯体中无法言喻的两处关窍。霎时间,剧烈而阴冷的风呼啸而起,竟将那占据地利的极致炎热压制下去。
    浓郁的玄阴鬼气将阴砚的身形遮蔽,使其面容一下变得阴森诡谲而又可怖!
    兽神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在他面前,阴砚化身神魔,气息竟然比他先前更加邪恶阴森:“忍不住要动用了么,呵,果然是九幽阴冥的腐臭之气!你这人类,比我这祸乱世间的妖魔还要堕落、邪恶啊!”
    他的语气充满了讥讽与嘲弄,眼神却十分平静,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阴砚没能从对方眼中窥见忌惮,这让他下意识感觉诡异,立时运转那两种融入骨骼血脉之中伟力,欲要一举将那玄火炎力彻底驱逐出去。
    然而就三种力道交汇处,意外的变故陡然发生!
    那极具侵略性的玄火炎力蓦地收束为一缕坚韧如针的气劲,而后以神秘角度向着那两种融合的伟力刺入,于瞬息间将所有威能尽数爆发!
    玄火炎力的威力已是世间罕见,可阴砚孜孜不懈追求的“骨”、“血”之伟力,更是不该现世的禁忌之力。
    那骤然爆发的炎力威能,只一瞬便被两般融合的伟力镇压。
    然而破解了算计的阴砚不仅没有喜色,反是惊怒交加,为掩藏心底惊疑戟指喝问:“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真是可悲而可笑——”
    兽神目光静静地看着他:“你是否很疑惑,我居然能知晓你的破绽所在。”阴砚色厉内荏被拆穿,面上顿时阴晴不定,忌惮地盯着他。兽神觉得好笑,轻声地道:“你来夺过一次‘始玄源炁’,那可是我的立身根本,我岂会不在意?须知世间禁忌,可并不是由你独享的奥秘!”
    阴砚寒声道:“原来你也知道!难怪能以外力打破平衡——”
    噗噗噗——
    阴砚面露痛楚,身上被那两种伟力相互冲击之下爆开一个个深深的血孔,血雾喷撒,触目惊心!他谋求禁忌之力已经有无数年,骨殿传承的圣物得手最早,这些年来已经几乎被他全然掌控。
    可“噬血珠”落入他手却是近几年的事情,那“血魄”禁忌,还无法掌控。虽然融入己身,也不过是仗着另一种禁忌力量镇压之下的平衡。正是因此,阴砚在方才被八荒火龙打得狼狈万分,也没有贸然祭出绝杀的禁忌之术。
    哪曾想到,兽神以伤换伤,惨烈击败云易岚之后,还有余力对其布下如此致命的算计!
    霎时间,阴砚对兽神的忌惮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关于禁忌之力,那可是阴砚追寻终极“祖神”衍化的毕生追求,焉能容忍变数存在?可有趣之处就在于此了,阴砚以为自己会极为坚决的采取狠辣手段以绝后患,可感受着体内失衡的力量,他竟迟疑了。
    在冒着未知风险一绝后患,与暂避稳住体内力量谋求万全之间,阴砚只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决断。
    兽神眼中毫不掩饰的嘲笑,刺痛阴砚,可他决断之后便再无犹疑,转身即退!
    “哈哈哈,”兽神笑得极为肆意。
    显然他从阴砚方才的表情变换中,早就猜到了这一点。身具两种伟力的阴砚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锐意,只是稍稍避让就能万无一失,自己为何还要冒险?
    何况眼前兽神看着油尽灯枯,谁知道他是否还有后手?
    阴砚想得很清楚,所以他的抉择也就并不难猜。
    不过临走之际,此人心念一动,向那坠入熔岩湖泊虚弱挣扎的饕餮掠去。封亦也在饕餮近处。方才惊变时,封亦见到饕餮便没有迟疑,立即向其飞掠过去。他此行难来的目的之一原本就是为这饕餮,此刻自不会坐视。
    谁想刚刚靠近,阴砚也向饕餮飞掠而至!
    封亦岂能相让?
    当即仙剑龙吟出鞘,耀眼的剑光匹练也似唰地划破长空,以一往无前之势直指阴砚眉心要害!
    阴砚一眼看穿封亦的修为,阴沉的脸色多了几分铁青。想他虽然少在世间行走,一身道行却是天下顶尖,何曾被一个后生小辈拿剑指脸?
    哐!
    只见他袖袍一拂,封亦的剑锋如中金铁,顿时刺不进去。而后阴砚抬手便是雄浑一掌,狠辣拍出!
    那一掌十分厉害!
    掌风凛冽,未到身前,便有一股让人窒息的勃然之势。封亦却早就料到自己不可能一剑建功,故此阴砚反击,他便早有预计地身法飞旋,虚划太极抵挡并且闪身避让。
    只须臾间,剑光一转,又是凌厉无匹的剑气斩向阴砚的眉心!
    “混账!”
    阴砚恼怒地一把捏碎面前的剑气。
    封亦修为虽然稍逊一筹,可那剑锋之利世所罕见,阴砚也做不到无视,盛怒之下双手连出,攻势如潮。
    面对那玄阴鬼气的掌势,封亦凝神以对,见招拆招,竟短短瞬间便与阴砚交手数十次。阴砚连续变了数种手段没能拿下封亦,愠怒之余,也不由得正视其眼前之人。
    剑诀神通超凡脱俗的封亦并不好对付,至少寻常手段不行。
    阴砚压制体内失衡力量的同时,自然难以迅速击败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的眼神蓦地深邃下来。
    那一瞬,当身法如风、剑法如电的封亦,欲要再度刺出手中仙剑时,来自“剑心通明”心境的警兆如洪钟大吕在他心中震响!
    致命危机之下,仙剑铮鸣,亡魂大冒,周身如堕冰窖一般砭骨寒冷!
    种种迹象,无不警示着封亦,他若是刺出这一剑,必然会殒命在某种危险之下!
    封亦遵从了本能的预兆,仙剑方起,人已然飞身而退。
    半途之中抬头,正对上阴砚目中深邃的杀意。下一瞬,一道让封亦心惊肉跳、唇舌干燥的惨白之光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前几分出划过!
    那不是玄阴鬼气,而是某种更加神秘、邪恶而又无法测度的禁忌之力!
    从那惨白光芒中,封亦感受到了晦涩而惊魂的邪恶力量,那是一种如今的他无法抵御的伟力。他在其中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面对它,仿佛又回到了青云山面对“诛仙剑阵”的奇煞伟力!
    封亦瞬息间退开了百十丈。
    心境本能救了他一回,但与死亡擦身而过所带来的恐惧与后怕,也让封亦激起了一身冷汗。
    “哼,算你小子跑得快!”阴砚在心底冷道。
    逼退了蚊蝇般恼人的家伙,阴砚使了一次禁忌之力也担忧多生事端,俯身掀起一股巨力将饕餮魁梧之躯从岩浆里捞出,而后头也不回地飞向远方。
    封亦瞳孔微缩,喝道:“贼子,将饕餮留下!”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追了出去。实是想到兽妖浩劫下的九州,若再来一次相当的劫难怕是真的要万劫不复!而且,阴砚退缩的表现也让封亦稍具底气,只道如方才那般手段对方绝不可能轻易施展!
    “封师弟!”
    被此地炎力压制的极为狼狈的齐昊,对封亦放任兽神不理而去追逐一个神秘强者,还是为一头异兽,他心中无法理解。
    望着岩浆湖泊上空摇摇欲坠的兽神,齐昊心中一狠,提剑飞身而去。
    另一个身影比他更快一筹,遭受了方才余波侵袭,同样显出几分狼狈的燕虹双目仇恨满盈,银牙紧咬,奋起平生绝技将“青灵石”打向摇摇欲坠的兽神!
    “噹——!”
    也不见兽神有何动作,那庇护其后的“聚火盆”以迅雷之势而动,稳稳地挡下了燕虹的一击。
    “你这一式,还不错。”兽神开口说了一句话,鲜血竟止不住地从唇角溢出,他浑不在意地伸手拂去,眼中带着几分欣赏,“但与你先前的玄火巫法相比要逊色不少,怎么不用先前的手段?”
    师父云易岚死在兽神手中,燕虹哪里有心与之言语?
    即便此前因为师父毫不犹豫地舍弃之举,让她心中不平,可在云易岚为牺牲之后,都化为了乌有。师父为铲除妖邪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那么牺牲自己,自己也是心甘情愿!
    燕虹身法轻盈如燕,绕着兽神急速旋转,只为寻求一个可以出手的破绽。
    此时的兽神的确如显露在外那般,已是油尽灯枯之境。只是有神物“聚火盆”,加之此地“八凶玄火阵”余威扶持,让他仍有些许余力。
    “噹!”
    青灵石再度被聚火盆挡回来。
    汇聚了燕虹无数法力的灵宝散发出明亮的清光,将其充满仇恨的双眸也染上晶莹的光彩。
    “我知道了,”兽神轻笑,“你是担心先前的巫法被我克制,所以弃之不用的么?放心吧,没了八荒火龙的玄火阵,只能给我提供一些地脉灵力罢了。”
    燕虹紧抿红唇,目蕴怒意。
    在她看来,兽神的言语不过是另一种羞辱罢了。
    兽神微叹:“你不相信啊——”
    哐啷——!
    另一边,齐昊御剑而至,虽知自己深受克制,但某种程度而言,他的“霜寒剑气”何尝不是驾驭玄火炎力的兽神的克星?
    一剑出,寒霜飘飞!
    在如此极热环境下,那一片片晶莹的霜花居然并没有立刻消逝,反而在齐昊真元激发下逆转而上!
    “咦?”兽神大为意外,赞叹道,“能使出这等层次的霜寒之术,你这年轻人非同寻常啊。你是青云门人?”
    齐昊眉头微皱,并未回话,只是一剑紧似一剑地向兽神斩下!
    神异的聚火盆上,居然也挂起了一层寒霜。
    兽神的脸色并不好看,两人连绵不绝的攻势对于他也是极大的负担。不过他却并没有像两人预计那般施以狠辣反击,而是不合时宜地继续道:“呵呵,你们青云门当真是人才辈出啊。不,不止是青云,这天下苍生,都十分有趣啊,难怪她会那么护着你们。”
    两人并不知道兽神口中的“她”是何人。
    不过看到兽神脸上怅然而怀念的神情,齐昊却福至心灵般掠过一个画面,正是那岩浆湖泊前伫立凝望的石像——是她么?
    兽神不知不觉中,又陷入回忆。
    她的一颦一笑在他记忆中永远这般鲜亮,而让人沉湎。
    呼!
    直到一阵寒气将他从中惊醒——聚火盆无他操纵,终是无法敌过两人的联手,方才差一点便要被齐昊的剑气斩中。
    从沉湎中脱出的兽神笑意敛去,双目再度回复平静的冷漠:“你们想杀了我是么?那么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哗啦!
    再度执掌聚火盆的兽神,陡然威势冲天,其身下的逐渐平静的岩浆湖泊蓦地翻涌起波浪。一股浩瀚的力量汹涌汇聚,锁定在两人身上!
    齐昊骇然一惊——他已经油尽灯枯,居然还能使出这样的术法?
    正待全力应对,可紧接着,那汹涌汇聚的力量莫名其妙凝滞,而后缓缓消散开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生生将其按压下去。
    兽神微微抬头,微笑道:“又见面了。怎么不去追那鬼祟之人了?”
    齐昊、燕虹齐齐循声看去,封亦铁青着一张脸,愁绪满怀地道:“追丢了。”
    兽神微微点头:“也好,有你的话,倒是多了几分杀死我的机会。”
    封亦双眼微眯,缓缓地道:“你没有机会了。‘八凶玄火阵’发挥不出最大威力,你已经失去了最后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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