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净空穿好衣裳,搂好裤裤,在床铺上蹦了蹦,继续显摆:“是娇娇把我抱过来哒!”
    萧六郎:呵。
    小净空扬起小下巴:“娇娇还给我把衣裳拿过来,真是太贴心啦!”
    萧六郎:呵呵。
    小净空下了床,开始四处找顾娇:“娇娇呢?”
    “她去医馆了。”萧六郎跟出来说。
    小净空失望:“哦。”
    早上起来看不到娇娇,心情不美丽。
    他看了坏姐夫一眼:“我和娇娇睡哒!你没有!”
    显摆显摆心情就美丽啦!
    萧六郎发誓,小和尚再敢臭屁第三次,他就把真相告诉他!
    好在小净空小脑袋一甩,找别人臭屁去了。
    因为顾娇不在,早饭是萧六郎做的。
    一家人看着碗里黑乎乎不知是啥的一大坨东西,集体没了食欲。
    老太太难得起了个大早,结果……你就给我吃这个?!
    小净空的小脸皱成一团,他不是挑食的小孩子,可他也不吃毒药呀!
    “怎么都不吃?”萧六郎问。
    所有人嘴角一抽,给了他一个斜斜的小眼神:为什么不吃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倒是吃一口给我们看看呐!
    萧六郎的内心也是拒绝的。
    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一家人还是硬着头皮把碗里的不明糊糊吃掉了,人家的手艺都是越做越好,萧六郎是越做越菜。
    顾琰被难吃得直翻白眼:我心脏药都得多吃两颗!
    经过一顿难以言述的早饭后,一家人撇开萧六郎开了个小会。
    小净空狂吐舌头:“以后再也不许坏姐夫进厨房啦!我今天要是上课晕倒,一定是吃他的早饭中毒了!”
    顾琰、顾小顺、老太太齐齐点头,一致决定将萧六郎列上厨房的黑名单,这辈子只要不饿死,就不准他再进厨房!
    继思念薛凝香后,一家人又开始思念老祭酒,就连看见老祭酒便莫名来气的老太太,都觉得那家伙至少厨艺还是靠谱的。
    老祭酒这几日很忙,忙着与陛下捉迷藏。
    他不能真让陛下查出碧水胡同,于是搬出那间客栈后又在城郊租了一座小小的别院。
    那座别院是通过保人签下的,在衙门有登记,陛下没几日便顺藤摸瓜地找到了这里。
    第一日,老祭酒不在。
    第二日,老祭酒仍然不在。
    第三日,第四日……到第五日,蹲守在附近的两名太监总算等到了老祭酒。
    一名太监负责将老祭酒拖住,另一名太监马不停蹄地回宫禀报陛下。
    就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陛下见到了阔别三年的老祭酒。
    老祭酒看上去比三年前沧桑了不少。
    废话,来的路上故意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头发乱糟糟的,嘴也给吹瓢了。
    “陛下!”老祭酒走下马车,躬身冲陛下行礼。
    他这副样子,陛下哪儿舍得他行礼,赶忙双手将他扶住:“爱卿快快请起!”
    老祭酒发挥出自己的殿堂级演技,眼眶发红,泪光闪动:“我已不是朝中大臣,这一声爱卿……言重了!”
    “外头风大,爱卿需照顾好身子,屋里说话吧!”真相是陛下自己在这里等了一刻钟,冻得他牙齿都打颤了!
    二人进了屋。
    屋子很简陋,却被刘全收拾得很干净。
    陛下本以为进屋后会暖和一些,不料他想多了,屋子里没有炭盆,和外头几乎一个温度。
    陛下冻得直哆嗦,越发感觉老祭酒这几年过得不容易。
    老祭酒的反应很淡定,仿佛是对这种恶劣的居住环境习以为常,他温和地说道:“陛下许久没喝过我泡的茶了,刘全,烧壶水过来。”
    “是!”刘全去灶屋烧了一壶水。
    老祭酒亲自泡了一壶龙井茶。
    陛下喝惯了宫里的好茶,再喝这种旧年陈茶,简直与和馊水没什么两样。
    他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声:“爱卿,你的日子为何过得如此清贫?”
    就算老祭酒是个清官儿,只拿朝廷俸禄,但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
    寻常官宦之家是要养一个庞大的后宅,可老祭酒妻子早逝,又没个儿子,他的俸禄够他自己过得很富足了。
    老祭酒心道,那还不是被你母后给打劫了?
    算了,又不是亲生的。
    说起当今陛下的身世其实有些可怜,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偶然得了先帝的宠幸怀上身孕。
    在昭国后宫,三品以下的嫔妃是没资格抚养皇嗣的,他出生后便被送到了静妃宫里,由静妃抚育成人。
    老祭酒笑了笑,说道:“我倒是觉得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很不错,让人心绪宁静。朝堂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几乎很少有这般宁静的时候。”
    他这么一说,陛下倒真生出了一丝感触。
    他贵为一国之君,从朝堂到后宫,又何尝不是没过过一天宁静的日子?
    适才在寒风中等待老祭酒时,心底的杂念反而是最少的。
    坐在屋子里,不必操心朝堂时局,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陛下忽然觉得这间屋子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爱卿此番回京,是为了见风老吗?”
    风老去世的消息他也听说了,他惋惜不已,可惜这么优秀的人才了。
    老祭酒点点头:“是为了风老,也是想见见陛下。”
    陛下叹道:“朕重开国子监了,但是没有爱卿的国子监,朕总觉得少了什么。”
    老祭酒道:“昭国人才辈出,陛下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接管国子监。”
    陛下又是一声叹息:“唉,爱卿怕是没听说国子监的事吧。”
    老祭酒一脸错愕:“国子监……又出什么事了吗?”
    陛下将郑司业的几笔糊涂账说了:“不仅贪污受贿,还以职权之便擅自更改监生的成绩,试问这样的人,朕如何敢把国子监交到他的手里?朕真想把他赶出国子监!”
    老祭酒忙道:“陛下请息怒,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郑司业受贿一事是在几年前,他如今既已改过自新,陛下何不给他一次机会?至于说更改监生成绩的事,我相信郑司业不会这么糊涂,许是有什么误会。”
    开什么玩笑?
    没有郑司业的黑与坏,哪儿来他这朵白莲花的白?
    老祭酒又说了几句郑司业的好话,终于让陛下打消了废掉对方的念头。
    之后陛下与老祭酒说起了请他重回国子监的事。
    “国子监太久没开了,人心涣散,各大势力都在往里头渗透。庄太傅的嫡孙安郡王从陈国回来了,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国子监。”陛下点到为止,深情地望向老祭酒,“朕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望爱卿能回到朕的身边,助朕一同稳固昭国的江山!”
    老祭酒没有立刻答应。
    陛下的目光落在老祭酒满是复杂的神色上,问道:“爱卿……还在为阿珩的事难过吗?爱卿不想回到国子监,是因为那里是阿珩出事的地方吗?”
    老祭酒沉默。
    陛下没逼他,起身离开,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来:“阿珩在天之灵,一定也希望能看见祭酒回来吧。”
    老祭酒的神色更哀伤了。
    陛下叹息一声走了。
    确定马车走远,老祭酒一秒变脸:“刘全,鸡腿拿出来!饿死我啦!”
    顾娇昨晚没睡好,白日里医馆没什么事,她回自己小院歇息。
    约莫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顾姑娘!顾姑娘!你出来一下!”
    是小三子急切而又小心翼翼的声音。
    顾娇也是有起床气的,她不耐地扒拉了一下小耳朵,黑着脸去给小三子开了院门。
    小三子被她可怕的气场弄得一怔:“顾、姑娘……”
    “什么事?”顾娇问。
    小三子讪讪道:“上次那个人来了。”
    “哪个人?”顾娇黑着脸问他。
    小三子咽了咽口水,心道你能别这么黑着一张脸吗?我感觉自己随时小命不保……
    小三子壮胆说道:“就是那个柳一笙啊!他又来抓药了!二东家不在,王掌柜不敢给他抓药,正想法子把他打发走呢。”
    顾娇想起来了,是慢性胆囊炎的患者,长得挺眉清目秀的。
    顾娇嗯了一声:“知道了,你把他带去我的诊室。”
    小三子嘻嘻一笑:“好嘞!”
    倒是个热心的。
    顾娇口渴,回屋喝了几口水才去诊室。
    第一次顾娇叫他进诊室时被他拒绝了,这一次答应得倒是爽快。
    他依旧穿着上次的那身衣裳,只是中衣袖子的补丁多了一个。
    他的面色不再蜡黄,红润了一些,看上去比先前更俊美清隽了。
    看到顾娇走进来,他起身打了招呼:“顾姑娘。”
    “坐吧。”顾娇在他对面坐下。
    他也坐下了。
    顾娇观察他的气色:“感觉怎么样?”
    柳一笙摸上自己的右上腹道:“感觉好多了,这里没那么疼了。”
    刚把药拿回去的第一天,他是没抱太大希望的,这听起来很矛盾,他明知全京城没有大夫会拿对症的药给他治病,可他又总是期望着能有奇迹。
    或许是失望太多次,所以每次熬药前他都告诉自己,这次的药也不会有效的,仿佛这样就不会失望了。
    服药的当天夜里感觉尚不大明显,第二天晚饭时他的胃口便好了一些,第三个夜里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安心地睡了一个好觉。
    之后他一天天好转起来,时至今日,他只是偶尔会感觉到一丝隐痛了。
    他的疗效在顾娇的意料之中,顾娇指了指桌上的脉枕:“手放上来。”
    柳一笙仍是不大习惯女大夫为他诊脉,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把手放上去。
    顾娇冰凉的指尖搭上他的脉搏。
    非礼勿视,柳一笙垂下了眸子。
    他脉象还算平稳,除了跳得有些快。
    顾娇收回手,又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这个动作,令她的身子一下子朝他倾了过来。
    少女的气息无孔不入,如雨后芳草,干净而清新。
    柳一笙的睫羽颤了颤。
    顾娇放开他,满意地嗯了一声:“不错,药接着吃,我再给你加一味护肝的药。”
    柳一笙张了张嘴。
    顾娇及时道:“不加钱。”
    “哦。”柳一笙松了口气。
    上次的药是一百文,他今天只带了一百文。
    顾娇开了方子,她写方子用的是炭笔,字迹还算可以,就是那握笔的姿势挺让柳一笙好奇。
    还有人这么拿笔的吗?
    “这次是七天的。”顾娇说。
    柳一笙道:“可我只带了五副药的钱。”
    顾娇头也没抬道:“那就先欠着,下次再给。”
    柳一笙忽然冷笑:“你不怕我有方子就不来了吗?”
    顾娇哦了一声:“除了妙手堂,京城还有哪里敢给你抓对的药吗?”
    柳一笙又笑了一声,这次是自嘲。他看向顾娇:“不过姑娘,你当真不怕惹祸上身吗?”
    顾娇把写好的方子递给他:“这是我的事,你是患者,不必操心。”
    柳一笙接过方子,不算太漂亮的字迹,却苍劲有力。
    他捏紧方子,冷漠地说道:“如果你真因为给我治病而惹上麻烦,我会袖手旁观的。”
    顾娇:“好。”
    柳一笙对这个回答很意外。
    他朝顾娇看了过来。
    虽不是初见了,可真真正正打量她还是现在,她的脸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眉宇间有着与她的年龄并不符合的沉稳气质。
    她的左脸上有一块惹眼的红色胎记,寻常女子若长成这样,只怕早窝在家里了不敢出门了,她却半分怯弱都无。
    她的身上……有一股十分独特的气场。
    “还有什么问题吗?”顾娇看向他。
    柳一笙移开目光,道:“没了,只是希望你别后悔。如果你是觉得我是柳家人,想在我身上下注,那么我奉劝你早点死心。柳家永远都不能再东山再起了,所以不要雪中送炭,没结果的。”
    顾娇:“哦。”
    该说的他都说了,她不信他也没办法了。
    柳一笙转身离开。
    即将跨过门槛的一霎,顾娇云淡风轻道:“要打个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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