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脸色俱是一变,顾娇如今在家里的地位卓然,就连小依依都十分乐意把自己的小脚脚给她捏,她的一点风吹草动可谓是能引起满府风雨。
    萧珩最先做出反应,他忙站起身,来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脊背,弯下腰身问她:“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娇忍住胃里的不适,说道:“突然有点恶心。”
    信阳公主的眸子一下子变得贼亮贼亮。
    萧戟的眼神也渐渐浮现起了一丝变化。
    一个是自己生过,一个是有女人给他生过,总之都是过来人,对这种反应比萧珩这个刚开荤的小子敏锐许多。
    信阳公主对萧戟道:“你回避一下。”
    这是有私密话要问了,萧戟可不是钱将军那种榆木疙瘩,他心里是明清的。
    他问道:“是回避,还是请御医?”
    信阳公主愣了下,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的脑子原来可以这么好使的吗?
    “啧。”萧戟接收她的凝视,自嘲地摇摇头。
    一天之内,先是被常璟“收尸”,随后被信阳公主质疑脑子,人生真是悲催如血。
    他长叹一声出去了。
    信阳公主看向顾娇,正色道:“你这个月的月事来了没有?”
    “嗯?”顾娇怔了怔。
    “没有。”萧珩替她回答。
    每日行驶自己丈夫的权利,当然记得她自大婚后便一直没有来过月事。
    他没做过爹,在这方面的反应有些后知后觉,可他善于察言观色,他娘这么一问,他便立刻茅塞顿开了。
    “娘,您该不会是……”
    信阳公主没承认也没否认:“月事没来,你们难道就没怀疑什么?尤其你,娇娇,你还是大夫!”
    顾娇道:“我这半年的月事都不大准。”
    不知是青春期的缘故,还是打仗、过度透支对她的身体还是造成了一定影响,她今年的月事要么连着两个月不来,要么一月来两回。
    萧珩原先是记得她的小日子的,可她周期一乱,他也没辙了。
    信阳公主惊讶:“这样都能怀上……那真是多亏了我的坐胎药!”
    “咳!”
    萧珩成功呛到。
    没忍心告诉他娘,服用坐胎药都是他俩采取措施之后的事。
    他暗道:“明明就一次啊……”
    还是俩人都不得章法、磕磕绊绊、体验不大好的初次。
    那一次就成功命中了吗,后面他们避孕是避了个寂寞吗?
    这还真是——
    让人不知该怎么说啊。
    等等,只是干呕而已,未必真就是怀上了。
    兴许是他娘空欢喜一场。
    萧珩给顾娇倒了一杯温水,让人将那盘红烧蹄髈撤下了。
    信阳公主口味清淡,萧珩不在身边的那几年,她开始吃素,怀上小依依后为了增加营养,她重新吃肉,一直到如今喂奶,也仍是断不了鱼汤等荤腥一类。
    但总体而言,并不油腻。
    蹄髈、红烧肉此等菜式多是照顾孩子们的口味。
    到底是担心二人吃不惯,她让丫鬟去拿了一点泡菜与酱菜过来。
    御医来得极快,一顿饭还没吃完,便已在院子外等候了。
    “我吃饱了。”顾娇说。
    “我也饱了。”萧珩道。
    今日玉瑾不在,信阳公主传唤了其它丫鬟,让她们收拾屋子,她自己则带着两个孩子,打算去隔壁厢房会见御医。
    然而三人刚跨过门槛,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这是把御医署给搬空了吗?
    连个值夜的都没留给皇上吧?
    萧戟转过身,昂首挺胸对御医道:“一个一个来!”
    这一晚,顾娇啥也没干,就坐在椅子上让御医诊脉了。
    最终,所有人得出的结论一致:喜脉。
    “诸位大人辛苦了。”信阳公主给每位御医都封了一个大红包,御医们被宣平侯用刀架在脖子上拽来的怨言烟消云散。
    “好了,你们两个也早点回去歇息。”她对萧珩二人道,“头三月注意些,不要太放纵了。”
    真不让他俩干啥估摸着是行不通的,只能退而求其次。
    萧珩轻咳一声:“知道了,娘。”
    他牵着顾娇的手回了兰亭院。
    小净空与上官庆出去了,不在府上。
    兰亭院很安静。
    二人漫步在花香四溢的青石板小道上,迎面有下人欲向二人行礼,萧珩抬了抬手,众人会意,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玉芽儿抱着刚晒好的衣裳从回廊过来,一声小姐刚涌上嗓子眼,被一旁的嬷嬷扯了扯袖子。
    嬷嬷冲她摇头。
    “哦。”玉芽儿不笨,转身回了自己屋。
    “方才……是害喜吗?”萧珩问。
    从吃饭到现在,顾娇没说过一句话。
    他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先努力打开话匣。
    顾娇嗯了一声:“应该,算是吧。”
    还愿意开口,萧珩暗松一口气,扭头看了看她还算冷静的神色,无法揣测她内心是否也这般平静。
    “其实,要个孩子也不错。”他轻声说,“是儿子,就像净空和小宝,是女儿就像依依,这么一想,是不是挺可爱?”
    顾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会夸赞净空可爱。”
    萧珩愣了愣:“呃……我夸错了吗?他不可爱?”
    不可爱的话,你当初是怎么被他套路的?还成天被他粘着也不嫌烦。
    顾娇道:“他可爱,只是从你嘴里说出来,很稀奇。”
    二人从认识的第一天掐到现在,斗智斗勇,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别以为她不知道。
    窗户纸说捅破就捅破。
    萧珩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
    公主府景致宜人,其风格布局在全京城也排得上前三。
    凉风习习,花香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
    “其实……”顾娇张了张嘴。
    萧珩忽然心口一紧,似是害怕从她嘴里听到不想听到的消息,于是索性自己先来做这个决定:“其实我们还年轻,我又刚步入仕途,实在没精力照顾孩子——”
    言及此处,他呼吸都紧了。
    太难受。
    说不出口。
    顾娇停下了脚步,二人的手牵着,他也一道停了下来。
    顾娇定定地看着他:“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珩本能地反驳,他怎么可能不想要?他是——
    等等,她在问他?
    他眸光一动,带了一丝紧张看向她:“娇娇,你、为何这么问?你想要吗?”
    顾娇垂眸,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肚子,点点头。
    萧珩的眼底掠过一丝狂喜:“娇娇……”
    “你干嘛这个表情?难道你以为我会不要吗?”
    萧珩讪讪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此问题,而是道:“那你方才为何一言不发,我以为你不高兴。”
    “我只是没缓过神来。”她认真地看向自己的肚子,“怎么就有了一个宝宝呢?”
    她自己倒成一个好奇宝宝了。
    萧珩被她萌到心口化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娇娇?
    他摸了摸她的头,忍俊不禁地问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顾娇诚实地说道:“不是突然。那一次见过唐岳山后,好像心境就变了许多。”
    因为唐明不是一个完美的儿子,他甚至算不上一个好儿子,他有太多的性格与人格缺陷,但唐岳山对他的疼爱不曾减弱半分,他始终都没放弃这个儿子。
    她幼年因遭到遗弃而痛失的力量,从唐岳山的身上寻回来了。
    萧珩真没料到改变她心境的人竟然是唐岳山。
    他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谢谢她,想表扬她,可到了唇边却也发现并没有任何言语能够恰如其分地表达。
    他只是将她搂得更紧,让她感知他的情绪。
    他想要他和她的孩子。
    他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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