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着凉了吗?要不要找你妹妹去炼点药?”夜惊风再问。
    父子俩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单独聊天,更别说躺在同一个被窝里。
    诡异的尴尬,可在这份夜的沉寂里,又有些许微妙的温馨。
    “没有。”九辞回答道。
    夜惊风皱了皱眉,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除非是九辞吃错了药才会在夜半三更来找他。
    九辞便躺在夜惊风的身侧,盖着一层厚被,睁眼望向天顶,眸底里有几分挣扎,寻思着要不要与夜惊风谈及此事。
    他自由一人惯了,不管做什么事全凭心头喜好,按照他的性子,铁定不会告知也夜惊风。即便夜惊风极力阻拦又如何?
    夜惊风转了个身背对着九辞,拢了拢被子索性闭上眼睛休憩,不想去理会这傻儿子。
    “爹。”
    就在夜惊风快要睡着的时候,九辞冷不丁的寒声再次把夜惊风吵醒。
    心想是自己亲生儿子,几分起床气也被压了下去,动了动身子,无奈地道:“怎么了?是不是圣女不理你了?若她真不爱你,你也别对人姑娘死缠烂打,感情讲究的两情相悦,你一直去麻烦人姑娘算怎么回事?我们夜府的男子,可不会做这等事情的。”
    九辞闷哼了一声:“是她爱慕小爷,为了靠近我,真是用尽了手段。现在的女人真是矜持,明明心里头爱的不得了,还得故作羞涩。”
    夜惊风:“……”罢了,夜深了,休息吧……
    还好他家歌儿不是这样的。
    殊不知,轻歌有时比九辞还要夸张。
    夜惊风已经完全不想搭理九辞了,再搭理下去肯定会怀疑自己怎么就生了一个这样的儿子。
    夜惊风拢着被子堪堪睡去,闭上双目睡衣来袭,才休息了一会儿,却见身后传来九辞幽幽的声音:“爹……”
    夜惊风睁开了双眸,狠瞪着一片夜色,深吸了气,问:“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叫莫叔的欺负你了?不要担心,以后有爹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以后你老子罩着你,知道吗?”夜惊风昏昏欲睡,说完又要入眠了。
    九辞俊美的侧脸,淹灭在深深的夜色里,在夜惊风看不见的地方,捂着嘴嘿嘿笑了几声,随即清了清嗓子,轻微地咳嗽,道:“你在开什么玩笑,小爷打遍天下无敌手,还需要你罩着?呵……”
    夜惊风索性睡去,不多时,耳边再次传来九辞的声:“爹……”
    夜惊风蓦地睁开了一双爬满血丝赤红可怕的眼睛。
    长夜漫漫,静默异常。
    良久,九辞轻声问:“爹,如若你深爱的女人,生不了孩子,你还会跟她在一起吗?”
    “你是要找人生孩子,还是想找一个陪伴此生的人?”夜惊风问:“女人生子,九死一生。孩子是情爱的衍生物,而不是目的。”
    九辞低低地说:“我知道了。”
    “乖,好好睡吧。”夜惊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打了哈欠,拍拍九辞的身,下一刻就睡了。
    “爹。”
    “……”夜惊风心内叹息:“嗯……?”
    “你可能要断子绝孙了?”九辞鼓足勇气说道。
    夜惊风:“……”绝孙就罢了,断子是几个意思?夜惊风不由问道:“你是得了不治之症吗?”
    “自然不是。”九辞闷哼:“我身体有问题, 生不出孩子,爱咋咋地,反正你断子绝孙了。”
    夜惊风的脸愈发黑了,九辞这厮是不是傻了,动辄就提断子绝孙,知道断子绝孙是什么意思吗?
    “是你断子绝孙,不是我。”夜惊风道。
    “怎的不是你?你可莫要狡辩,这可是天大的事,我这是在与你商量。”九辞只觉得现在这画风与自己所想的有些不对。
    夜惊风冷笑:“我和你娘还年轻,再生个儿子不是问题,你若身体出了状况,你能有儿子吗?没儿子哪来的孙子?”
    他夜惊风可没有这蠢的儿子,可得赶紧努努力,加把劲,再生个大胖小子,给歌儿来个可可爱爱的小弟弟。
    九辞猛地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他说夜惊风断子绝孙,岂不是在诅咒自己?
    九辞顿感丢脸,身子往下缩,移到了软被里面。
    这回轮到九辞沉默了,打死也不开口说话。
    夜惊风倒是没了睡意,轻握着软被,看向从窗棂里折射出的淡淡光芒。
    “辞儿,你睡了吗?”夜惊风问。
    “没有……”
    “你还年轻,最容易因为一时冲动而做错事了。你若决定好了,那便想好,以后是否会改变心意。”夜惊风道:“为父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要记着一件事,你不在乎孩子,不是你的仁慈,也不是你施舍给她的恩赐,是你的基本感情。两个人在一起,最忌讳的就是你做了几分事,自以为付出了些,就能高高在上,要对方感恩戴德。小九和圣女都是好姑娘,你都不可以欺负。”
    “我……”
    “睡吧。”
    “……”
    下半夜谁也没有睡着,都没有说话。
    夜惊风苦笑摇头,这孩子他亏欠了几十年,婚姻之事,又怎能由自己的性子就破坏呢?
    不过看这个样子,日后大概是抱不了孙子了。
    好在,还有个小包子。只是小包子还没长大成人,就已经离开了父母长辈,独自一人,远在魔渊。
    轻歌迟早有一日要去九界千族的,甚至是更高的地方,阎碧瞳又不能离开神月都和精灵族,他若自己留在天域,那实在太孤独寂寞了。
    晚辈们都在拼搏奋斗,身为长辈的他怎能偷懒?
    更得做个好榜样啊。
    再看九辞,侧躺在床,望向了窗外。
    他从未想过自己怎样的人会去成家立业,可遇见莫忧的时候,他竟萌生了许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想法。
    譬如,成个亲,生个娃……
    而现在,莫忧的情况,这辈子大概都不能怀孕了。
    九辞对此没有感觉,只是害怕家人的反对,哪怕他曾经对家人恨之入骨过,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都进了他的心。
    他愿穷其一生,耗尽生命,只为护他们周全。
    父亲,母亲,妹妹……
    多好的四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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