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板多担待,今儿个,为了给我们苏院长暖寿,我多喝了两杯,有些,醉~了~。”
    舞台上,苏瑾完美发挥了玉春青楼女子的风骚劲儿,不停以言语和眼神撩拨沈悠饰演的魏莲生。
    这般娇媚轻浮的熟女风情,直把台下部分观众看得心神荡漾,就差高呼“放开他,冲我来了”。
    太不要脸了,怎么可以这样?
    你可是有夫之妇啊?
    借口喝醉了酒,就可以随便勾引别人了吗?
    章京气鼓鼓地看了一会,索性把自己代入到玉春这个角色上了。
    她可是记起在某一档节目里,自己也曾做出过借着酒意向沈老师撒娇的光彩事迹呢。
    这段玉春主打的挑豆戏足足持续了五分半钟,最终,以丫鬟兰儿过来传话,苏院长要四奶奶回去接客而告终。
    临走之前,四奶奶顺势提出要跟魏老板学唱《思凡》的要求,魏莲生自觉身份低微,不敢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演完这一段,沈悠和苏瑾先后退了场,大幕随即慢慢合上了。
    更换道具花费了少许时间,等大幕再次拉开,封正元已经端坐在主桌前,在他旁边,是饰演燕京新任缉私处长徐辅城的青年演员。
    听他们在台上密谋了好一阵,台下观众才算逐渐搞清楚苏院长和这位缉私处长徐辅城正在干的勾当——贩卖鸭片。
    原来苏弘基是这样的人,亏我们之前还有心把他和魏老板凑成一对呢?
    苏弘基人设崩塌,台下部分观众这才回归正道,期待玉春和魏莲生走到一起。
    不一会,四奶奶玉春一脸心不在焉地走上舞台,陪同苏弘基一起招待了徐辅城。
    在此过程中,徐辅城的眼睛就跟长在玉春身上一样,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苏弘基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多说什么。
    看到三名演员退场,章沅溪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这关系,有点乱啊!
    四太太玉春的心思明显是在名伶魏莲生的身上。
    可看徐辅城的样子,他倒是把玉春给暗暗惦记上了。再加上苏弘基,这就是四角恋了。
    如此混乱的男女关系,后面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
    果然,后面剧情的发展正好暗合了章沅溪的猜想。
    跟随魏老板学戏,玉春与莲生日久生情,一发不可收拾。
    二人不再满足偷偷摸摸,而是要去寻求真正的自由。
    约定好今晚三更出走,魏莲生和玉春就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王新贵看在了眼里。
    看到这个场景,章沅溪不禁为玉春和魏莲生捏了一把汗。
    有王新贵这个变数在,他们怕是走不成了。
    唉,也是。
    要是他们真私奔成功了,莲生晚年也不会如此凄凉。
    就算已经提前预知了结局,章沅溪还是忍不住想知道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继续看下去,只见魏莲生满怀心事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虽说受到玉春的鼓动要出逃,可逃离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心里还是有一丝留恋的。
    谈话中,跟包李榕生听莲生说自己不想唱戏了,他立刻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劝说莲生珍惜现在的名望和生活。
    “十岁到十三岁,这三年里,京城附近的几个省,哪个不知道唱花旦的李榕生?
    每天都有不少人成群结队来给他拍手叫好,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着迷。”
    回忆起过去的光荣,一直点头哈腰的跟包李榕生终于也在舞台上绽放了他这个人物的高光时刻。
    “干咱这一行,真是苦啊!
    成败由天哪!
    我从小就存着善心,没起过一点坏心眼。
    可老天爷它对不住我!
    在我十三岁那年,给我摆下一座关口,我倒了仓,一下子,嗓子全哑了。
    胡琴拉起,我一个字发不出。
    我不甘心呐!
    我扯开了嗓子嚷,把嗓子嚷破,嚷出血来。
    花旦唱不了,我改本嗓唱老生,不行。
    唱花脸,没那个气派。
    唱武戏,那时候身子单薄,顶不下来。
    完了,全完了,戏台上没我的饭了。”
    李榕生这段惨淡凄苦的控诉,直接把章沅溪给整破防了。
    她好歹也算是戏曲演员,自然能够理解学戏的辛酸苦楚以及倒仓失败对一个戏曲演员的影响。
    “呜呜呜,李榕生好可怜啊!”
    “演得真好,经过这场戏,李榕生这个人物算是立住了。”
    “莲生,你就听你榕生哥哥一句劝,不要走了好不好。
    你不知道,你是他的光,是他在戏台上寄托的唯一希望啊!”
    “唉,明明莲生成了觉醒了自由意识的“人”,李榕生才是陷入执迷的那个。
    可为何,我反而希望莲生能够执迷不悟,这样,他就不用受那么多悲苦了。”
    ……
    听完李榕生的苦劝,魏莲生借口明晚有场夜戏,就让李榕生拉胡琴给他吊吊嗓子。
    “虽然是舞衫中常承恩眷,辜负了红拂女锦绣华年。
    对春光不由人芳心缭乱,想起了红颜老更有谁怜?”
    这段《红拂夜奔》的唱词更加坚定了魏莲生出逃的心思。
    李榕生没有劝住他,后面赶来的王新贵也没能劝住他。
    第二天夜晚,散戏之后,魏莲生与玉春准备出逃的时候,刚好被苏弘基带着一群下人抓了个正着。
    而出卖他们的人,自然只能是王新贵。
    “草,这人真不是个东西!
    亏莲生对他这么好,给他介绍工作,还一直拿他当兄长。”
    “也不能这么说吧,王新贵不是劝过魏莲生吗?
    他不听劝,非要走,能怪谁?”
    “而且,之前,王新贵刚到苏家的时候,四奶奶对他一脸嫌弃的表情,就已经把他得罪了。
    他会告发他们,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所以,没事千万不要得罪小人。”
    “只有我觉得莲生和玉春两人干的事是不道德的吗?这不就是出轨被抓包了吗?没得洗。”
    “哥们,也要考虑一下时代背景,不能以现代人的道德标准去批判民国乱世里的两叶浮萍。”
    ……
    苏弘基轻叹一声,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驱逐魏莲生,把玉春送给徐辅城的脏事,就交给王新贵办了。
    王新贵顾念一丝旧情,给魏莲生和玉春留了最后一点告别时间。
    这场告别戏,十分催泪。
    那首贯穿始终的二胡曲再度响起,魏莲生和玉春互赠了信物。
    玉春解增了她的金镯子,而莲生则把他唱戏用的折扇送给了她。
    看到沈悠赠扇转身的那个优美而萧瑟的身段,台下观众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转身,太杀我了。”
    “想到从此一别,他们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我心里就难受到不行。”
    “莲生太苦了,呜呜呜!”
    “狗日的苏弘基,太阴毒了。
    他把莲生的容貌毁了,让他跟李榕生一样没法再登台唱戏。
    要不然,就凭我们莲生的身段和唱腔,就算离了燕都,到津门或者申江照样也能成为一代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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