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还未表态,舅舅刘牢之便发了狠,何无忌无奈极了。
    这些话,当初开拔的时候,他就一直想说,只是那个时候,谢玄主意已定,大军志气昂然,在这样群情激昂的时候,何无忌实在是说不出口。
    刘牢之都已经教训过了,谢玄也就不会再费力开口。
    正当何无忌沮丧之时,谢玄居然摇身一变,装作了好人。
    “诶,牢之,无忌也是一片好意,你也不必呵斥他。”
    呵呵,他还好意思出来充好人,要是早有这样的想法,刚才怎么不吭气。
    何无忌也不是好惹的,舅舅阿谀谢玄,处处唯命是从,可他却从来都不会这样看低自己。
    舅舅有今天,那也是马上浴血奋战得来的。
    虽然少不了谢玄的赏识提携,可说到底也是靠自己,何必这样低声下气。
    “禀将军,无忌年幼,言语不当,还望将军不要介怀。”刘牢之抱拳道。
    前面一条小路,略微有些狭窄,刚刚还能急行军的北府兵,现在只得放慢了速度,任由时间就这样被荒废掉。
    谢玄在马上慢慢悠悠的晃荡着,却也不着急。正是有了这份短暂的休息,才让他们有机会说几句话。
    他举起马鞭,摇了摇头:“牢之,无忌说的也是道理,只不过,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再等待得胜堡那边的消息了。”
    “老夫统领十几万大军,一动一静,牵涉甚多,很多事情必须早做打算。”
    “至于得胜堡那边的消息,我相信,只要我们按照预定的路线一直向前,必定能遇到信使。”
    “到时候,得胜堡那边若是有变化,我们也可以立刻行动,灵活机动。”
    “将军果然深谋远虑,不是我等可比。”
    抓住每一个拍马屁的机会,是刘牢之的终极追求之一,何无忌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这个人呐,也就这点追求了。
    没救了!
    谢玄摆摆手,对刘牢之的吹捧并没有全盘接受。
    只道:“其实,老夫也怕错过消息,这才没有全力行军。”
    谢玄自己都承认了,刘牢之的马屁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何无忌骑着马,渐渐向后撤,却没想到,退到最后,居然跑到了荆州兵的队伍里。
    左右看看,身边不是姓桓的,就还是桓家人。
    “桓将军,像这样急行军,一天一夜能到的了襄阳吗?”
    “上次接到王秘书的书信,我觉得,他们在得胜堡应该等的很急,要是能快点到就好了。”
    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他就选择了桓伊。
    不为别的,长脑子的人都看得出,相比桓冲,还是桓伊更容易沟通,至少头脑正常。
    老桓将军竖起耳朵,将他们的说话,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桓冲这人就是有这么一个好处,特别愿意给自己搭台阶,再顺着台阶下去。
    年轻人不愿意搭理他,没关系啊!
    你们不愿意搭理老夫,老夫愿意搭理你们,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把消息告诉我,该我知道的消息,我是一个也不会放过。
    桓伊坦然道:“恐怕只有先头部队能到,拖尾的那些,难度很大。”
    “不过,有得胜堡原有的守军支援,应该也足够应付了。”
    别人说的话,何无忌还会有疑虑,可同样的话从桓伊的嘴巴里说出来,可信性就直线上升。
    “这可说不定。”
    乌鸦嘴总是要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冒出来才像话,桓冲一张嘴,就立刻引发了何无忌的一记白眼。
    这个老头子,会说话再张嘴,要是不会说话,还不如干脆把嘴巴闭上。
    要不是他年纪大,资历老,众人早就翻脸了。
    “阿叔何出此言?”
    何无忌实在是不想和某人对话,桓伊只得代劳了。
    桓冲面露得意的笑容,胯下之马,一左一右不停的甩着尾巴,模样和他得意的主人差不多。
    “你们不懂,越是期望大,就越容易出现事端。”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顺遂人意的,你们不要不相信,这完全是老夫的经验之谈。”
    “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听不听得进去。”
    遥想当年,哪一次出兵襄阳,桓冲不是志气昂然,想要一争天下的。
    结果嘛。
    大家都看到了。
    “桓将军,今时不同往日,有了谢将军带兵,襄阳之战,必定会一帆风顺。”何无忌微微一笑,桓冲马蹄一停。
    眼珠子瞪得滚圆:“你是在指责老夫没有斗志?”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嘛!
    “桓将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说的就是什么意思。”何无忌抬腿一敲马腹,便纵马向前。
    “你!”
    “岂有此理!”
    桓冲琢磨了一会,终于回过味来。
    待到他定睛一看,那何无忌早就已经跑远了。
    桓冲仰天长叹:世人误我!
    “谢将军,你看!”
    “信使!”
    北府兵的大军刚刚穿过狭长的小道,正打算全力向前,却见,不远处的小山岗上,出现了一匹飞速向前的马匹,正是向着谢玄他们这边赶过来。
    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是因为是在山包上,那信使的模样居然可以看一个大概。
    那熟悉的花斑马色,绝对是得胜堡赶来的信使无疑!
    刘牢之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阵,也终于确定。
    顺着他马鞭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谢玄亦是心中一惊:“果然是得胜堡的信使!”
    这位信使,已经往来得胜堡和乔山数次,谢玄不会认错。
    “该不会是得胜堡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吧!”刘牢之低语道。
    本着我恨的人,绝对不能让他好的原则,刘牢之并不想得到得胜堡那边的好消息。
    他巴不得王谧倒霉个没完没了,霉运缠身才好。
    “牢之,凡事要往好处想想。”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谢玄的神色也变得更加严肃了。
    很显然,他心里的小鼓也不可避免的敲了起来。
    虽说联合得胜堡的堡民是很好的计策,可它毕竟就是在氐秦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被氐秦提早发现了动向。
    那所有的谋划都就全都要泡汤。
    哒哒哒……
    哒哒哒……
    谢玄并没有命令大军停下脚步,而是保持着原有的速度,继续行军。
    相比浩浩荡荡的大军,自然还是单骑行进的信使跑得更快,没过多久,那信使就连同他胯下的快马迅速从山包上奔下来,接下来,他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北府军的阵营这边快速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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