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顾予坐在酒楼外堂,轻轻啜茶。
    茶叶是农家自揉自炒的大叶子茶,用炉火一煮,不用加盐、葱、姜、橘皮等物,味道已回甘而不涩,不输京城名茶。
    周掌柜昏迷后,周家院子里瞬间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幸亏里长这个时候从县衙里赶回来,稳定了周家族人。及时安排人请了郎中,一番救治后,终于醒过来。
    顾予等人也终于得吃上了一顿饱饭。
    饭后,邢如明去找周掌柜问话。
    顾予看着周家哭哭啼啼的妻女婆媳,一个头两个大,便没有同去,独自在外堂休息。
    过了很长时间。
    邢如明从大院中出来,自顾自地倒了一碗,轻轻一抿,水不烫,当即大口大口喝下,连饮两碗才停下,擦了擦嘴,骂骂咧咧地道:“这老家伙,真费事,一点破事,磨磨唧唧,讲了半天都没说完。”
    “他承认了?”顾予问道。
    “算是吧。不过他咬死不承认他侄女是他杀的。”邢如明点头,将事情原委简单说了一遍。
    顾予先前猜测不错,周家确实发生了上蒸下报之事。
    不过,两人反常的举动,很快就被发现。为了避免这种败坏门风之事继续发生,周掌柜要赶人出门,但他那孙子却极力反对,哭着喊着要死要活,死死抱住不让她走。
    周掌柜儿子早年身故,对这个唯一的孙子是百般疼爱,一时没了主意。
    周寡妇古道热肠之事被家人发现后,不知是羞愧难当,无颜面对,还是万念俱灰,就此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说完,老邢看向顾予的目光中带着征求的意见:“我看他那样子不似作伪,你认为呢?”
    他现在对顾予很是器重。
    我好像从没说过他侄女是他杀的吧?顾予想了想,道:“若能找到丁周氏的尸体,验尸后,当能找到证据。”
    “老周醒来后说,他只希望家丑不可外扬。”老邢顺手从怀中掏出两个银元宝,塞给他:“这种小山村,聊胜于无,塞塞牙缝。”
    这,不太好吧?顾予十分抗拒这种行为,他心里非常不舒服,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上司给的,不拿不行。
    右手不动声色地滑进了左袖口,掂了掂,一个约莫十两重,倒能弥补前些日子的亏空。
    该说不说,老邢你还真是个好上司。
    等等,他的胸口为何这么鼓,还两边都是,难道这一两个时辰就能练出如此栉比鳞次的胸大肌?
    “鬼八指横行江湖多年,又干得是略卖的勾当,不知攒下多大,哦,是造了多少孽。这等十恶不赦、罪孽深重之徒,留他一夜,我寝食难安。”邢如明询问道:“你觉得咱们应该什么时候动手?”
    顾予沉思。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周寡妇鬼魂就是杀害丁二柱的凶手,丁文丁武兄弟奄奄一息估计也和她有关系。
    如果能先将周寡妇鬼魂抓住,那肯定是好的。
    但鬼的出现,又跟妖魔不同,谁都难以预判他们会何时何地出现,只能是瞎猫去碰死耗子。
    刚才他又去了一趟周寡妇住的房间,空空荡荡,但却少了阴森气息,说明她根本不在。
    “明天吧。”顾予开口,周寡妇连续两夜都出现在了周家,今晚他还想再等一等。
    这时,门外突然跌跌撞撞跑来一道身影,一进门见到邢如明,纳头便拜:“邢大人,大人,不好啦,出事了,出事了……”
    顾予二人均是一惊。
    邢如明认出来人是早上他们找来的保长,喝问道:“发生何事?”
    那保长像是受了什么巨大刺激,神情慌乱,满是恐惧,口不择言:“麻七,麻七和他妻子被,被鼠仙杀死啦!”
    “什么?”邢如明大吃一惊,不管假麻七夫妇两人是不是凶手,都与此案关系密切,他们死了,这案子还怎么破?
    更何况他们还和罗教牵扯上了关系,这到手的功劳,难道就这样不翼而飞。
    “什么鼠仙,谁是鼠仙?”老邢大怒,拍桌而起。
    谁知那保长像是受到了极为恐怖的惊吓,条理不清,口齿不明,竟一下子说不上来。
    邢如明性子一急,也不等他,直接叫上了假公子,匆匆往麻七家赶去。
    “头儿。”
    三人赶到时,祝山海和燕无病两人面色惨白,精神头不太好,这一天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还全部吐了出去。
    邢如明大步走进房中,看到假麻七夫妇这番模样,也吓了一大跳,面色难堪地走了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祝山海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竹筒倒豆似地叙述了一遍,燕无病稍作补充。就连保长所说的鼠仙的故事也说了。
    “什么,还失踪了五个人?”邢如明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紧。这什么鸟的案子,越搞越复杂。
    这是我二房能处理的吗?人家只是个八品捕头。
    鼠仙?老鼠成精那是斩妖司的事。不行,改明得赶紧派人回去,叫校尉大人协调斩妖司的人来。
    今晚,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老邢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回酒楼睡觉算了,那就一个死去不久的寡妇亡魂。就我这修为,摆着给她吸一晚上都吸不完。
    顾予亦被假麻七夫妇生剥活剐、肠穿肚烂的场景震到了,后脑壳发凉,浑身上下阵阵泛起了鸡皮疙瘩。
    如果不是一穿越就被袁道士和武人的事刷新过三观,现在的他只怕比一旁捂嘴干呕的江妹子还不如。
    他听完那个鼠仙的故事,隐隐感觉有何处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唤来了一个保长,问道:“你们屯一直有饿汉被鼠仙招待吃席?”
    “是啊。”保长不明所以,点头回应。
    “具体在哪里?”
    保长道:“这可说不上来,那伙人都是晚上去吃的,夜路迷糊,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我们这伙人没去过的就更不清楚了。”
    顾予再问:“都是大鱼大肉吗?”
    “是呀,听他们说宴席极其丰盛,有什么糯米肉包、和骨羹羊,竹叶豆腐,哦,还有一个叫心肝解酒汤,菜多了,又尽是些花花菜名,老汉也记不住,不过听说美味得很,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去吃一顿。”
    说完,保长眼中露出羡慕的目光,这些个菜名,他听都没听过,不知是些个什么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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