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言会独自一人离开农家,但母亲早产虚弱,阿赐他……唉。”田言欲言又止,随即道:“我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典庆前辈能够照顾母亲和阿赐。”
    “这没问题,可是大小姐你,你体弱多病,不善拳脚,江湖险恶,你怎么可以一个人……
    这,万万不可。”典庆再一次试图规劝田言。
    “不,请典庆前辈相信我,我自有手段自保,反倒是我母亲那一边,请典庆前辈多多上上心。
    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您,不仅是上个月我母亲早产,甚至这个月陈胜叔叔和吴旷叔叔的事情,也有问题。”田言道。
    “什么!”典庆震惊的失了声,不比梅三娘,他对官场以及诸多权利斗争的残酷有着极为深刻的认知。
    但这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如果陈胜是被冤枉的话,那田猛的行为的性质不亚于当年魏庸派玄翦暗杀魏国大将军!
    侠魁田光虽然只是一个江湖人士,但其心智手段,与对农家的掌控程度远非魏王那个被权贵们养在鸟笼里的王可比!
    他们怎么敢?
    再一联想到如今农家四位田姓堂主的局面,他暗暗感到心惊。
    思及此,他不在言语,等着大小姐的决定。
    “典庆前辈,我是真心拿前辈当家人看待,我也相信前辈,所以,我想请前辈照顾下我母亲和阿赐。
    思来想去,这件事整个农家只有典庆前辈和三娘可以托付,可三娘性格太过直爽,我怕……
    我现在告诉典庆前辈,我父亲……田猛他背后的水很深,和当年指使玄翦杀害魏国大将军的,是同一个组织。”田言又道,接下来的话她不能明说,又是躬身一礼。
    “大小姐不必多说,典庆明白。
    如果有谁想要伤害夫人和少公子,就先从典庆的尸体上踏过去!”典庆慌忙拦住要行礼的田言,随即道。
    “所以万万请典庆前辈不要打草惊蛇,等我游历回来,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田言最后道。
    “只是,大小姐,你孤身一人,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危?要不……”典韦有些担忧的欲言又止道。
    他很担心,这是个吃人的乱世,秦王嬴政一统天下之心,已然路人皆知。
    战乱四起,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秦国马上就要发兵灭燕,秦兵嗜血,坑杀战俘乃至杀良冒功是常有的事情。
    这是商鞅变法带来的弊端。
    即便秦法已然相对完备,甚至可以说是当前这个时代最完备的法侓了。
    但执行这个法律,以及被法律约束的,依旧是人。
    是人执掌的法律,哪怕完备到将每个人从生到死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到,也会有诸多的弊端。
    因为这些弊端更多的,来自于人,而非法律本身!
    更有江湖险恶,当街杀人,火拼屡见不鲜。
    除了韩国的流沙,秦国的罗网以外,更有无数数不清的大小黑帮,危险至极。
    流沙卫庄,鬼谷传人,江湖传他今年杀死了墨家巨子六指黑侠。
    六指黑侠是当世绝顶高手,其实力据传还在农家侠魁田光之上!整个江湖能打败六指黑侠的也屈指可数,可就是这么一位绝顶高手,死在了卫庄的剑下!
    他的大小姐丝毫不懂武功,遇了歹人该如何是好?
    “田言自有安身之法,典庆前辈宽心,田言六岁前就在江湖上流浪,对江湖险恶,有着深刻的认真。”田言自然知道典庆在担心什么,心头一暖,道。
    “田言此去,可能要数年之久,这期间,母亲,阿赐,三娘她们就拜托典庆前辈了。”田言最后躬身一礼道。
    “典庆明白!”典庆坚定的回答道,能连撞碎十余辆秦国古战车的身躯下,心头一暖。
    田言此言,无疑是把他和三娘也当成了家人。
    田言也确实是那么做的。
    ……
    一番收拾,遣人去通知了田猛自己要远行的消息以后,田言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农家。
    离开家门的那一瞬间,田言有那么一丝丝的惶恐。
    那是雏鹰刚刚飞上长空时,独自面对风雨的惶恐。
    那是每一个游子离家时,心头都会有的一丝惶恐。
    因为他们离开了可以为自己遮蔽风雨的港湾,离开了可以为自己指引前路的明灯。
    在骤然失去一切保护的情况下,哪怕已经有了独挡一面的能力,却也依旧会感到难以言喻的孤独和恐惧。
    而克服这种恐惧,是每个强者成长的必经之路。
    独自找了个小山涧,田言缓缓的褪下了之前在农家时穿的衣服,换上了一套新的衣服。
    田言才十三岁,除了脸以外,没什么好形容的……
    那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很普通,只是上面绣着的蛛网,以及手中粉色的名剑,昭示着她的危险。
    束了束胸,带上象征着地狱里的饿鬼的面具与斗笠,她现在的形象就像是一个矮个子的男人,而非之前诱人的女性姿态。
    ……
    三天后。
    一座开在荒山野岭的小酒馆里。
    一个身背粉色长剑,一身夜行衣的矮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酒馆里的众人有人在喝酒,有的在聚众赌博。
    罗网是一个高收入的组织,收入高到随便一个地字级杀手都可以轻松的过起纸醉金迷的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罗网规则如此残酷,甚至动不动就会被自己人灭口和抛弃的情况下,依旧有如此多的人加入罗网的原因之一。
    当农民和士兵有什么好?能有杀手来钱快?
    在田言走入酒馆之后,整个喧闹的酒馆瞬间因为这个方才一米三小个子安静了下来。
    准确的来说,是因为一把剑,一把每一个罗网杀手都要记住的剑。
    越王八剑,惊鲵。
    酒肆不大,几张简陋的桌子,几十个喝的东倒西歪的醉汉。
    能来到这里的,几乎都是罗网的杀手,在这里绝字级的杀手已然是顶天的大人物。
    这些人里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是罗网的编外刺客,亦或者被编入“魑魅魍魉”四个级别的情报人员。
    平常像惊鲵这样的大人物,几乎是不会来这里的。
    他们像一根根毒刺,狠狠地插入六国的腹地,些许好处,就让这些人拼死卖命。
    他们,与名震天下的“越王八剑”相比,这些不让人重视的小人物,却恰恰是罗网监视六国的根本。
    “惊鲵大人,一切已经安排妥当。”酒馆的老板走上前,恭敬的对田言道。
    其他人也缓缓的站起身,有的人吐掉了嘴里还未咽下的食物,慌忙起身。
    权利,地位,这些都是“掩日”给她的礼物之一。
    地位的森严让下位者不自觉的更加努力想要攀爬,让上位者不自觉的维护着森严的等级,让利益既得者不自觉的维护着这个庞大的组织,与组织共进退。
    惊鲵这样天字一等的大人物,他不敢得罪。
    因为天字一等本身,除了可怕权利以外,还象征着可怕的实力!
    这就是这场来自地狱的游戏的……游戏规则。
    没有人能违背,因为违背规则者,将成为这一套游戏规则中所有的利益既得者的死敌。
    这就是赵高相较与吕不韦的高明之处,这个阉人把罗网从一个为个人服务和揽取权利的组织,变成了整个组织的每个人都在疯狂的攥取权利的庞大的利益集合体!
    这样的手段把每一个人都死死地绑在了他的战车之上。
    无法脱身。
    就像一只蜘蛛织了一张天下间最大的网,他并没有独占这张网上所有的利益,而是通过像其他人出租自己的网,获取其他同类的效力,他获得权利和利益的同时,其他的同类也能捕食到更多的猎物。
    而他的其他同类也在这张网的基础上再次织网,往复循环,形成了一张足矣遮天盖地,让任何猎物都无法逃脱的天罗地网!
    自从赵高接任吕不韦的罗网首领之后,罗网变得越发危险和难缠……
    而现在,游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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