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短短七日之后,河北的局势变得渐趋稳定,无论是卢龙军还是成德军,甚至同为河北道的魏博、横海、义武、义成等藩镇,似乎各方都达成了某种默契。
    卢龙与成德双方看似剑拔弩张,但却完全没有刀兵相见的意思,而至于其他藩镇则对此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沉默的态度,至于身处深州城外的李浈则如同被囚禁于笼中的鸟儿,完全失去了自由之身。
    而经过段崇简一事之后,李浈在这三千骑兵心中的威望无疑达到了一个顶峰,虽然李浈并没有带领他们打过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胜仗,甚至这些士兵们从始至终都不曾见到自己的主将在战场上杀过一个人。
    但在外无援军的情况下依然义无反顾地突入成德军所辖的深州,并当众诱杀深州刺史段崇简,这样的事情或许换做任何一名武将都能做到,但却并不是任何一个武将都有这种胆量去做的。
    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杀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杀的这个人有着怎样的背景。无疑,段崇简无论是官阶还是背景都不能算是一个小人物,在士兵们看来,若成德军是一只凶猛老虎的话,那么段崇简便等同于这只老虎的一只眼睛。
    而李浈所为之事,便等于只身深入虎穴,而后又不慌不忙地在这只老虎的一只眼睛上狠狠地戳上一刀。
    不仅如此,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只老虎甚至都不敢奋起反抗,要知道,那可是成德军,几十年前的河北霸主,即便是现在的实力在河北诸藩镇中也足以算得是一头庞然大物。
    但如今却在李浈的面前不敢妄动分毫,虽然这些士兵们不会想到那些复杂的深层原因,但突袭深州、诱杀深州刺史、成德军敢围不敢战,这种种的结局无疑使得他们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同时,也令这些士兵们牢牢记住了那个清瘦的身影,李浈,那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有着毫不逊色于百战之将的胆魄与雄心,也正是这个人,为自己或许平淡的一生中添上了浓重的一笔辉煌华彩。
    但另一方面,在敬服之外,始终困扰在士兵们心头的最大梦魇便是粮草,深州城门紧闭,而外围又有成德军包围,完全切断了与卢龙军的联系,眼看着粮草越来越少,士兵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浮躁起来,而王振的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这一日,王振来到李浈的营帐,也不说话,只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
    李浈见状不由笑道:“王将军没睡好?”
    王振闻言后无奈地答道:“唉,李将军,只怕是过了今日之后我们便要断粮了啊!”
    “不是还能坚持一日吗?”李浈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可......可过了明日又当如何?若是没了粮草,只怕军心不稳!若是一两日之内能够突围还好,若是不能突围的话,恐生大乱啊!”王振从军多年,自然知道粮草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哦!”李浈点头应了一声,而后又自顾埋头写着什么。
    “哦?没......没了?这是什么意思?”王振一脸懵逼地望着李浈,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王将军稍等片刻!”
    身后传来李浈的声音,王振随即又转身折返而回,“将军还有何事?”
    王振的语气有些不忿。
    说罢之后,只见李浈停笔将一封藤纸折好,而后走至王振跟前递了过去。
    “派人将这个送到成德军营地!”李浈说道。
    王振闻言顿时一愣,双手接过之后讶异地问道:“送......到哪里......?”
    “成德军营地!”李浈很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这是何意?”
    “咦?你不是说没粮了么?这就是咱们的粮草!快去快去,莫要耽搁!”李浈说着摆了摆手,如同赶苍蝇一般将王振赶了出去。
    王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疑惑,但看着李浈将账帘拉下之后也不好再贸然闯进去。
    一个时辰后,李浈伸着懒腰走出账外,晌午的阳光正烈,但在这河北却丝毫感受不到半分暑热,反倒是凉风习习吹得人心情也变得爽朗起来。
    “李将军......”
    李浈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信送去了吗?”李浈一脸兴奋地问道。
    “还......还没......末将心中实在没底,还请您跟末将说实话,是不是彻底没法子了?”王振苦着脸答道。
    李浈闻言后讶异道:“有啊!”说着李浈伸手一指前面的深州城,道:“如果你能砸开这道城门,咱们立刻带人进去抢粮!”
    王振闻言立刻将头摇得如同一支拨浪鼓,道:“不行不行,咱们这些都是骑兵,又没有攻城之物,根本攻不进去!”
    李浈随即想了想,又道:“那你就带人突围,联络到援军后再派人把粮草送来!”
    王振闻言更是苦笑连连,道:“李将军,都到这个时候了您就莫要再拿末将开心了,那一万成德军将咱们围得水泄不通,就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啊!”
    “哦,那就只能去跟成德军要粮了!我想看在同为大唐士兵的份上他们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李浈搓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答道。
    王振听完之后几乎想哭的心都有了,刚要说话,却只见李浈又摆出一副赶苍蝇的样子,说道:“快去快去,如今咱们这三千兵马的粮草都握在你手上,若是耽搁了军法处置!”
    “可......可派谁去呢?”王振抹着眼泪问道。
    “谁吃得多就派谁去!”李浈理所当然地答道。
    王振闻言歪着脖子看了看正在不远处与士兵们吹牛的骨朵达,而后又看了看李浈。
    李浈见状一脸嫌弃地看了骨朵达一眼,说道:“那就派他去吧!”
    王振闻言正要离去,身后却又传来李浈的声音:“捎带着让他们再送些酒肉过来,这几日尽吃些干巴巴的粟米,肚子里都生米虫了!”
    不说则罢,李浈一说完,便只见原本步履维艰的王振顿时撒腿便跑,边跑口中边自言自语,“什么都没听到,刚才一定是我魔怔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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