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承久离去之后,李浈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当即对骨朵达问道:“阿荣太现在何处?可还能走?”
    骨朵达道:“还在永兴坊的那间客舍里!我将他的右臂也断了,双腿倒是完好无损,应当能走!”
    李浈点了点头道:“那便好,将他放了!”
    “放了?”骨朵达闻言大惊。
    “不错,放了,不过不能放得太明显!”
    “为何要放?”骨朵达不解地问道。
    李浈微微一笑,道:“放了他,我们才能抓住崔仲秀!”
    骨朵达显然并不理解李浈这句话的意思,但也并未多问,口中应了一声之后转身正欲出门,却被李浈叫住。
    “派人跟着他,若不出我所料的话,他必去找崔仲秀!”李浈吩咐道。
    待骨朵达走后,高骈皱了皱眉头问道:“泽远,渤海国出兵一事......”
    高骈毕竟在军中为将多年,心中所系也均是军国之事,虽说并不介意顺带着为骨朵达报仇,但毕竟这只是其次,求到渤海国的援兵才是最重要的。
    李浈摆了摆手笑道:“不是说过了么?大彝震必会出兵相助!”
    高骈闻言轻叹:“泽远,此事我本不该多问,但事已至此你须得与我说实话,你凭什么如此笃定认为大彝震必会出兵相助?”
    “就凭方才李承久只字不提出兵一事!”李浈转身坐至低案之上,见高骈仍是一头雾水,不由笑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大彝震派李承久前来试探我的口风,但其却并没有询问出兵事宜,更没有问自己能从我大唐得到什么好处,然而他关心的却是崔仲秀与我的关系,若非其心中对出兵事宜早有决断的话怎么可能连问都不问呢?”
    “但那也有可能是他已经决定了拒绝出兵!”严恒此时插话道。
    “不错,的确有这种可能,但你们想过没有,渤海国居于契丹、奚族、室韦三族之间,地肥水美物产丰富,对于三族来说无异于一块放在嘴边的肥肉,大彝震最怕什么?”
    “自然最怕三族联军进攻渤海国!”高骈当即答道。
    “不错,以往三族之间多有隔阂,大彝震又与我大唐交好,但如今三族已形成合纵之势,其联军连我大唐都敢进犯莫说他一个小小的渤海国了!所以对于大彝震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三族合纵之局,更何况如今又多了一个回鹘残部,如此一来,若他大彝震不疯不傻的话,便一定会出兵相助!”
    二人闻言之后方才恍然大悟,只见疑惑顿消的高骈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大彝震的心思你都已被你看透了,如此一来我们便只剩下一件事可做了!”
    “什么事?”严恒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为老骨报仇!高骈大笑。
    ......
    当余晖散尽,这人间再看不到一丝光明,黑暗重新执宰一切,正如这人间世事,总有些人或事是永远见不得光的,无关善恶好坏、无关是非对错,恰似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对立,既有青天白日下的风光月霁,便一定会有暗无天日时的蝇营狗苟;既有忠直高士间的谊切苔岑,便一定也有奸佞鼠邪下的尔虞我诈!
    没有月光的夜总会隐藏着某些未知,没有人知道前方的黑暗中会有什么,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在这黑暗中能走出多远。
    正如此时的阿荣太,当他拖着自己空空的袖管逃出那间客舍的时候,似乎在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抹生机,于是他忍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在这条并不陌生的坊道上疯狂地奔跑着,他的脸上挂着笑,因为他始终坚信,只要自己不死,变一定会加倍偿还这断臂之仇、切肤之恨!
    黑暗中的阿荣太犹如一头因伤而疯狂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奔向前方,奔向那个他自己认为的希望。
    他当然不会察觉到自己身后那道同样在黑暗中紧追不舍的影子,那道如黑豹般的影子在追逐自己的猎物,如同猫与鼠之间的游戏,任凭那鼠如何狡猾,都始终逃不脱猫的利爪。
    终于,阿荣太在一座府邸侧门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砰砰砰——
    阿荣太疯了一般拍打着门环,身子顺着大门徐徐滑落,最终瘫软无力地坐在门畿之上,两侧残臂的鲜血不住滴落,如珠帘,似微雨。
    “何人叫门?”片刻之后,大门之内传来一道略带愠怒的声音。
    阿荣太闻言之后挣扎着再度拍打着门环,同时口中无力地说道:“快......开门...,...,是......我!”
    当大门开启之后,阿荣太似乎终于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眼前一黑昏死在侍卫脚下。
    当侍卫借着手中的纱灯看清地上阿荣太那张苍白的脸之后显然吓得不轻,一面呼喊着来人,一面将头探出门外四下张望,当确定并无旁人看到之后方才嘭地一声将大门紧紧关闭。
    而就在大门关闭之后,隐匿在黑暗中的那头“猎豹”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转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
    李浈已经整整两天两夜不曾合眼了,按他的话来说,自己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休息不好会影响发育的。
    或许李浈骨子里便是个心口不一的人,尽管他一再以孩子自居,但他所做的、所承受的一切,无一不是常人难以而为的。
    这是李浈第一次以命令的口吻去对高骈、严恒、徐良与骨朵达说话,只三个字:去睡觉!
    或许是屋内太过憋闷,李浈随手抓了一件袍子披在身上,而后轻轻开启房门走至这个并不大的小院,这里并非驿馆,能找到一间带小院的客舍已是殊为不易了。
    “将军!”身后传来刘关的声音。
    “你为何不睡?”李浈没有回身,但语气却显得有些不愠。
    “小人睡不着,见将军出来所以也趁着透透气!”刘关一咧嘴,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唉!”李浈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郑大身手敏捷不会有事的!”刘关说道。
    “嗯,我相信郑大!”李浈抬头看了看天色,缓缓说道:“我担心的是李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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