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思绪被打断,张翰显得有些不悦。
    “在下郑畋!”门外应道。
    听闻是郑畋,张翰这才上前打开房门,微微叉手行礼,笑道:“原来是郑长史,不知深夜至此,可是李司马有何......”
    郑畋微微一笑,道:“呵呵,李将军遣我来问问张副使可还住得习惯?饭菜可算是可口?幽州这地方比冀州还要冷一些,若张副使有需要的话,可吩咐婢女们再拿一床衾被来,这里总要比住在驿馆方便随意些!”
    “没,没了?”待郑畋说完,张翰显得有些失望。
    “没了,不知张副使想知道什么?”郑畋笑问。
    张翰闻言,这才发现郑畋还在屋外说话,这才一把将郑畋拽进屋来,而后又将门窗关好,颇为神秘地说道:“郑长史,张某斗胆问一句,李司马对这一千精骑究竟是如何想的?”
    “自然是要了,王使君既有此意,那李将军自然也不敢驳了他的面子,李将军说了,明日便让高将军与徐将军与张副使办理军籍交接事宜,具体情形张副使还是明日问他们二位吧!”郑畋笑道。
    闻言之后,张翰心中竟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王元逵交代的任务完成,原本自己心中应是喜悦才对,但此时此刻自己为何竟感觉到了,失望。
    不错,是失望,对那个少年的失望,原来那个盛名在外睿智果敢的少年也不过如此。
    “怎么?张副使不舒服?”见张翰神情异样,郑畋讶异地问道。
    张翰摇了摇头,道:“无碍,无碍,多谢郑长史关心了!”
    闻言之后,郑畋这才微微一拱手,笑道:“即使如此,那郑某便告辞了,张副使也早些歇息吧!”
    张翰点了点头,叉手回礼,只是脸上表情显得有些木讷,整个人看上去了无生气。
    不料郑畋还未走至门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张翰见状不由为之一动,双目中瞬间恢复了以往的身采:“敢问郑长史可还有事?”
    郑畋转身笑道:“李将军方才交待了,张副使若是无事,可在幽州多住些时日,这里虽比不得冀州,但关外的一些稀罕物件儿却不少!”
    “哦......多谢李将军抬爱,只是要务在身,不敢久留,待明日处理妥当之后在下这便回去交差了!”张翰苦笑,刚刚升起的希望再度破灭。
    郑畋这才拉开窗门,向张翰再度施礼之后转身离去。
    目送郑畋离去之后,张翰轻轻将门关好,看得出他的手在发抖,以至于几次想拉好门栓却都不得而进。
    张翰此行曾满载希望,二甲进士出身的他曾经何其荣耀,张翰甚至清楚地记得那日麟德殿上,面对文宗皇帝问对,自己的何等气宇轩昂。
    文宗皇帝胸怀中兴之志,只是无奈当时因甘露之变已遭奸宦软禁,而自己所梦想的不世功业,也随之灰飞烟灭。
    张翰虽然身处藩镇幕下,但心底却对藩镇无比痛恨。
    奸宦与藩镇,张翰的思绪每每及此,心中便如切肤之痛。
    正因藩镇,才将那个睥睨天下的巍巍大唐拖向深渊;正因奸宦,才让那位志存高远的文宗皇帝死不瞑目。
    虽在藩镇,但张翰心中的那团火却从未熄灭过,他相信终究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横空出世,终究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这个已病入膏肓的大唐再复开元之盛。
    等了十一年,张翰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虽然那个少年只是一个少年,但关于他的种种传闻却已在河朔三镇津津乐道。
    张翰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便是自己要等的人。
    但此时此刻,张翰才意识到自己终究是错了,那少年也不过只是个少年罢了。
    见面不如闻名而已。
    张翰无力地坐在榻上,似乎身体被瞬间掏空一般难受,如今已是四十有五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等多少年。
    “唉......可惜啊......可惜啊......”张翰仰天不禁长叹,泪眼朦胧。
    ......
    房内。
    李浈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刚刚将张直方与李茂勋二人送走,酒意这才涌上脸庞。
    赵婉将一盏茶水轻轻放在案几之上,随手将一件裘皮袍子盖在李浈身上。
    李浈斜斜地靠着凭几,双目微闭。
    “阿耶还没回来吧!”李浈轻声问道。
    “嗯,他老人家刚养好伤便这么没日没夜地在衙内熬着,总是对身子不好,我说过几次了都不听,明日你劝劝他吧!”赵婉跽坐于李浈身后,伸手轻轻地为其揉捏着肩头。
    “嗯,自打我记事起阿耶就是这个样子,在江陵府时这样,如今到了幽州还是这样,怕是我劝也没用,明日让总管去买些上好的山参,熬些参汤补补!”
    李浈说着,回身轻轻抓着赵婉的手,道:“不是说了么,在我这里你便是女主人,我坐着你便不需站着,与我一样,万不可自己把自己当下人使!”
    闻言之后,赵婉的脸庞微微一红,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添几分清丽之色,随后朱唇轻启道:“阿姊在的时候,凡事你还有个商量的人,如今阿姊回了京城,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能做的也便只有这些了!”
    李浈不由笑道:“阿姊这一生见多了尔虞我诈,所以遇事自然也便想得多了些,而你性情淳朴,却比阿姊多了些纯真,你若是变得跟阿姊一样,那我反倒是不自在了!”
    “你这话若是让阿姊知道了,看她还不跟你翻脸!”赵婉依在李浈怀中,一脸严肃地说道。
    “哈哈哈,不会,便是阿姊在这里我也这么说,这世上若是有谁最能容我胡闹的话,一是阿姊,一是王婆!”李浈大笑。
    “那萧叔呢?”赵婉问。
    “萧叔?”闻言之后,李浈对那个如“风干牛肉”般的冷面剑客泛起浓浓的想念之情。
    “萧叔便像是我的......”说到这里,李浈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想不到任何一个词汇去形容萧良。
    “师父!”赵婉插话道。
    “哈哈哈,不错,是师父,既严且......”
    砰砰砰——
    李浈话未说完,突然响起叩门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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