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金刚寺外院的大门,楚灵还气哼哼的。
    “小妹,你呀……”
    “九哥,他也忒过份了吧,皇祖母不过是想见他一面,对旁人来说是求都求不来的恩荣,偏偏他还这般推三阻四的。”
    “大师也是有自己的顾虑。”
    “不就是怕父皇怪罪嘛,他身为有大神通的高僧,何必这么怕父皇,一点儿没有风骨!”
    楚祥笑了。
    楚灵疑惑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而笑。
    楚祥忙摆手,止住了笑。
    “九哥,你笑什么啊!”楚灵不解的道:“我说话有这么好笑吗?”
    “就是想到了风骨两个字,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事?”
    “我们神京是有不少高僧的,很多高僧都是有很有风骨的,可是呢,父皇一召见,在大殿上便原形毕露。”
    楚灵不解的道:“他们这些高僧至少应该都有很深的定力吧?”
    “嘿,定力再强,面对强大的力量,仍旧不堪一击,就像一艘小船在暴风雨中,再有定力又有何用?”
    “他们出丑了?”
    “或者面如土色,或者苍白如纸,甚至浑身发抖,最终被父皇逐出大殿。”
    “父皇这是……?”
    “父皇当然是用了秘术,以势压人。”楚祥摇头道:“所以所谓的风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不值一提的,凭着不怕死是没用的。”
    有些高僧确实佛法高深,看破了生死超脱了生死,可这并没有什么用。
    在如今这个时代号称末法时期,真正的佛法修行已经末落。
    没有佛法修行,心境只是心境,没有修行跟随便如沙子上的楼阁,不甘一击。
    据说多数佛法的真正修持之法已经绝传,而从法空大师那里知道,便是金刚寺也是绝传的。
    大雷音寺可能还有真传,但天下各寺,有真传的罕之又罕。
    所以父皇对佛门颇为不屑,只是维持表面的客气而已,也是看在大雪山宗的面子上。
    如果不是大雪山宗,天下佛寺恐怕至少要没落十之八九。
    “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楚灵不解。
    楚祥笑了笑:“小妹你,你也是不怕死的吧?可照样有怕的东西吧?”
    “……是。”
    “父皇的秘法便是针对恐惧,直抵对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即使是高僧,也不是无懈可击的,按照父皇的说法,没有无懈可击的心灵。”
    “父皇也太坏了吧。”
    “所以最聪明的便是法空大师。”楚祥摇头道:“小妹你是不是觉得法空大师胆小,太过谨小慎微?”
    “哼。”楚灵轻哼一声。
    法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没办法说这些,不过总感觉他的所做所为与自己所想不一样,让自己很失望。
    没见面的时候,觉得他神秘莫测,见第一面的时候,觉得他风采过人,让人心折。
    可后来见得多了,便发现他普普通通,跟外表看上去的高大上截然不同。
    从容可以看成是温吞吞的,谨慎可以看成是胆小,淡泊可以看成是没进取之心。
    “你呀……”楚祥摇头:“净是些小聪明,看着机灵,其实历练不足,浮躁浅薄。”
    楚灵明眸瞪大。
    楚祥道:“小妹,你如果有法空大师这般神通,这般修为,恐怕早就傲气冲天,俯视众生了,是不是?”
    “……恃才傲物嘛,只要有可恃之处,也没什么吧。”楚灵哼道。
    她对楚祥的评价很不满。
    浮躁浅薄?
    自己哪里浮躁啦?
    哪里浅薄了!
    楚祥摇头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父皇有多强大,父皇行事有多厉害,所以你总觉得得罪了父皇无所谓,因为父皇宠你,你便会忽略了父皇的脾气。”
    楚灵不服气:“父皇难道还真会杀他不成?又是赐号给他,又是写额匾给他,怎么可能杀他嘛,何必怕成那样!”
    “不必杀他,只要压一压他们金刚寺,就够他受的。”楚祥摇头道:“你呀……,不知世事艰难,金枝玉叶,以为世间的苦只有病痛,不知还有各种各样的苦。”
    楚灵明眸闪动,若有所思。
    她因为身体太弱,一直呆在灵云宫,很少去外面,所以见识到的智慧都是读书所得。
    揣摩人心揣摩世事,却失之真切。
    “这么说,他不是胆子小,是因为责任重?”
    “小妹你悟性不错!”
    “身为神僧,这么束手束脚的,实在不痛快。”楚灵摇头:“我想象中的神僧可不是这样。”
    “现实与想象的永远是有差距的。”楚祥看她悟性这么高,也喜欢多教教她:“想象的世界永远是简单的,真实的世界远比那复杂得多,盘根错节,因果纠缠,宛如一张巨网罩住了每一个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法空大师即使看破红尘,可身在红尘,怎么可能超脱于外?”
    “唔……”
    “小妹你想想看吧,如果大师得罪了父皇,父皇压制金刚寺,他难道要刺杀父皇不成?他如果不想金刚寺跟着陪葬,就不能如此肆意,那他还有什么办法?”
    “刺杀我们?”
    “那真要鱼死网破?不至于到那一步。”
    “有什么办法?”
    “所以,大师现在不想得罪父皇,父皇呢,轻易也不会逼大师,毕竟也怕惹急了,令大师索性放下一切,直接跑到大永或者大云那边。”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大街上不停的有人与车经过,繁华热闹。
    “逼急了他,真会一走了之?”
    “为何不能呢?”楚祥摇头道:“大师毕竟身负神通的,一个神足通,怕是父皇也没办法阻拦。”
    “这倒也是。”楚灵点点头:“这么说,我是误会他啦,不见皇祖母是对的?”
    “是。”楚祥点头。
    楚灵叹口气:“可是皇祖母很失望,对他很钦佩,很想见一面的。”
    “往后能见到的。”楚祥道。
    楚灵摇头:“实在不明白,父皇为何不让法空大师见皇祖母,有必要这么忌讳嘛。”
    “父皇的戒心很严的,而且父皇行事更加谨慎小心。”楚祥笑着摇头:“你不觉得他们很像吗?”
    楚灵一怔。
    “父皇身为皇帝,武功还是天下第一,可你看父皇何时肆意行事过?不是一样的谨慎小心?时时警惕?”
    “……弄不懂他们。”楚灵摆摆玉手:“算了算了,我是没办法了!”
    此时的金刚寺外院,法空摇头微笑。
    心眼所见,已然将两人所言所行尽收脑海。
    信王爷还是很明白自己的,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能理解自己的选择,堪为知己了。
    楚灵确实机敏,悟性也高。
    不过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从来不必考虑别人想什么,都是别人要考虑她想什么,所以智慧有限。
    但凭她的悟性,又在楚祥身边,智慧会突飞猛进的增涨。
    他这时看到了寺门外出现了三道身影,却是一个男子陪着李静纯与李心薇。
    法空一想便知道,这国字脸,一脸正气威严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李政元了,工科左给事中,七品。
    虽然只是七品,可是科道给事中是亲近皇帝的清贵位子,职低而权重。
    林飞扬正端着点心出来,他招招手,又指了指外面。
    林飞扬放下点心,一闪消失。
    下一刻出现在寺门口,拉开了大门,请李政元一家三口进寺。
    法空出现在放生池旁,合什微笑。
    三人合什深深行礼。
    众人坐到旁边的石桌边,徐青萝奉上茶茗,捧着檀木托盘站在一旁。
    李政元先说了一番感谢之语,法空笑着客气两句。
    喝了两口茶,李政元看向李静纯与李心薇。
    两女识趣的起身,前往放生池边看莲花。
    法空笑道:“李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有些事,还是提前跟大师说一句,应该有些用处。”
    “随我来。”法空起身,带着李政元穿过月亮门,来到了自己的小院,坐到桌边。
    徐青萝将他们的茶盏挪过来,继续抱着檀木盘站在一旁。
    李政元看她一眼,见法空没有撵人的意思,也不再多言,抚髯缓缓道:“大师知道南监察司的事吧?”
    法空道:“说要撤消南监察司的建立,是吧?”
    “现在又复提此议。”李政元摇头道:“大师应该知道,其实南监察司成立就是为了神武府。”
    法空点点头。
    南监察司不是绿衣外司绿衣内司这般只针对武林中人犯禁。
    南监察司成立之后,职责是监察整个武林,各宗各派每个弟子都要在南监察司登记在册。
    同时还能号令天下所有武林高手。
    其实无异于一统武林,成为武林盟主。
    此举开了先河,至今还没有能一统武林的。
    南监察司一旦成立,神武府就没那么重要了,可以直接用绿衣内司取而代之。
    依照法空的理解,神武府与前世的武警差不多。
    神武府是大乾初建之时,武林纷乱,为了镇慑武林群雄不作乱而设。
    大乾太平之后,神武府的地位便有些尴尬。
    “南监察司一旦成立,神武府便要并入兵部,从而成为最精锐的力量,其战场便从民间转到了杀场。”
    “嗯。”
    “可为何要将神武府转入兵部呢?”李政元缓缓道:“大师可以猜一猜。”
    法空皱眉:“战争?”
    李政元笑而不语:“剩下的话,我职责在身,便不能多言了。”
    “……多谢李大人。”法空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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