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鸣冤的人都带着怨气,带着愤恨,只是也是悲伤的,怎么这小子乐的嘴都裂到后脑勺了?
    殷若飞掩面不忍再看,宫九倒是觉得这位小公爷颇为有趣,面带笑容地看着西陵皓。
    京兆尹出来的时候,大堂上一个人没有,本该列立两旁的衙役全都看热闹去了。京兆尹走到门口朝外一看,吓了一跳,这人山人海的,可是出了什么惊天大案?
    薅着脖领子拽回几个衙役,吩咐他们开堂。
    刘捕快等人推搡着孙二等人到堂上跪下,而殷若飞西陵皓两人紧随其后。至于随从们,则和百姓们一样守在门口了。一来这大堂上站不了这么多人,二来他们混在百姓中,关键时刻也能煽风点火,端看这京兆尹是贪官还是清官。
    “堂下跪得何人?”京兆尹一拍惊堂木。
    “大人,冤枉嗷——”
    孙二的话还没喊完,就被身后的刘捕快一脚踩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非人的叫声。刘捕快深恐说的多错的多,简单扼要地将事情讲了一番。
    “这孙二居然敢咆哮公堂,先掌嘴二十。”京兆尹名冯季疏,今年才不过而立之年,能成为京兆尹算得上是升迁极快的了。他本身家族并不显赫,也没有什么能人,不过老婆娶得不错,乃是右相之女。
    这冯季疏为官几年,虽然看不出有何特别大的政绩,但是京城治安却是蒸蒸日上。为人更是滑不留手,从不站队,行事风格更是诡异难辨。
    泽王和他打过交道,对他的评论十分保守,让殷若飞更是好奇,今天借着这个机会,也是想看看这位京兆尹有何特别之处。
    果不其然,这冯季疏一上来的出招就不凡。
    刘捕快一番话,提及这孙二说京兆尹和天香楼老板官商勾结,自然让冯季疏心里憋火。可是这位京兆尹老爷一点也不提及对方诬蔑朝廷命官,反而用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理由,借着孙二之前那声好好,狠狠地抽了孙二一顿嘴巴。
    殷若飞脸上微微露出笑意,这个京兆尹,有意思。
    “这两位就是苦主?”京兆尹带着一丝让人难以琢磨的表情看着孙二被抽成了猪头,转头又看向殷若飞两人。
    “正是,我们就是被那孙二等人欺凌打劫的无辜客人。”西陵皓昂首道。殷若飞差点笑出来,哪有被欺凌的人,这样一副自豪的模样。“京兆尹大人快快审案,莫非真是官商勾结不成?”
    “上堂来,为何不跪?”冯季疏脸一沉。
    殷若飞哑然失笑,这京兆尹大人很记仇啊,就因为西陵皓一句话,就要给他们下马威了。
    “我们是……”西陵皓昂首挺胸就要自报家门,殷若飞在身后暗暗拉了他一下,西陵皓顿时闭上了嘴。
    冯季疏居高临下,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心里顿时起了好奇之心。他刚才听到孙二诬蔑,自然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堂堂京兆尹会去和个酒楼老板勾结,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一顿嘴巴抽完了,他这心里才稍稍痛快点。
    他自认从来不是君子,而且睚眦必报,这种事自然是先出一口恶气再说。
    转头看向堂上站着的两个少年,大的不过十三四,小的恐怕十岁都不到。前面这个大点的少年,一脸的傲气,看得出出身了得。
    果不其然,这傲气的小子一句话就朝着他的伤疤戳去,他刚刚消了的火气又蹭的蹿了上来。不过此时也不能再给孙二一顿嘴巴了,只好敲打敲打这小子。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后面的少年普一开口,就被后面的小孩给截住了。看不出,这俩居然是大的听小的的,难道这年纪小的,出身更惊人?
    不怪冯季疏不认识殷若飞和西陵皓。他一贯不掺合不站队,也鲜少那些士族世家来往,所以不认识这些公子们。反倒是西陵皓这两年在街上常打架,捕快们倒是都认识他。
    刘捕快看自家老爷发作到西陵皓两人头上,顿时头皮发麻。刚刚不好说,此刻更没法说,待会老爷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会不会踹死他?
    “大人,并非是我等不肯跪,实在是于理不合。”殷若飞从后面站出,轻轻开口。
    “如何不合?”
    “大人容禀,我二人乃是国子监太学生,按理上堂不用下跪。”
    ☆、78·京兆尹
    京兆尹
    “原来如此。”冯季疏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心里却是惊疑不定。那国子监的学生大多是各地保举上来的优秀学子,剩余的则是各大家族的子弟。
    国子监并非是个贵族子弟就可以上的,学生经过推荐,考试,若是不学无术之辈,进去了也呆不住。因此这国子监的学生,大多平民学子年纪稍大些,贵族学子年纪反而要小一些,但是不管怎么小,也得有个十五六岁了。
    可是眼前这两个,大的也就十三四,放在国子监都是年纪小的了。可是看后面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上国子监,这是戏耍他这个京兆尹吗?
    冯季疏虽然心里冷笑,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他不是孙二那种毫无眼力的人,反而他心里清清楚楚,这一大一小两个少年,恐怕身份地位不会低。
    这样两个少年,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想知道,他最怕麻烦,更不想和这种小孩子缠在一起。
    “堂下那几个人,还不从实招来。”冯季疏一拍惊堂木。
    殷若飞微微皱眉,这冯季疏简直滑不留手。
    本来以为他会继续问下去,没想到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竟然当机立断地点头,不再询问,转而开始审案。
    这让殷若飞都觉得出乎意料,这什么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人也好,若是能拉拢过来,应该是个好帮手。且看他是到底是清是贪。
    或许是猜到了殷若飞等人的意思,冯季疏单刀直入地开始了审问,随着他一个接一个抛出的问题,殷若飞眼双眼开始放光。
    这个人,他一定要拉过来!
    思维敏捷,条理清楚,几乎是一个问题才回答完,下一个问题已经抛出。让跪在下面的孙二等人都来不及思索就要赶紧回答,而往往几个问题后,才知道开始那个问题中有埋伏,中了计,而却无法辩解了。
    不光是殷若飞如此看,旁边西陵皓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飞弟,这个京兆尹不是草包啊!”西陵皓貌似小声的话,其实一点也不小。殷若飞没吭声,西陵皓一惯如此,而此时他更需要借此看看这位京兆尹的反应。
    冯季疏脸上露出一丝恼火,不过转瞬就消失了,继续审问着孙二等人,等几人全部被问的满头大汗,几乎瘫倒在地,才满意地一笑,“刘恒,你们几个去吧刚才孙二等人招供出来的天香楼掌柜的带来。”
    “是。”
    刘捕快等人去了,冯季疏双目微闭,在大堂上养起神来。
    殷若飞微微点头,这个人,刚刚听到西陵皓的话,生气动怒,却没有发作。有自我控制能力,也知道轻重主次,最让他满意的是,这人若真是半点都喜怒不形于色,他反而要敬而远之了。
    不多时这位天香楼的大掌柜的,孙二口中的姐夫就被刘捕快等人拘来。殷若飞在西陵皓身侧看了一眼这个貌似来头很大掌柜的,只见对方大肚便便,又高又胖,看起来似乎是个粗人,可是偏偏衣着考究,细小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稍不留神,肯定会以为对方大大咧咧的。
    这位大掌柜的一上大堂,就连忙跪下,给京兆尹行礼。旁边孙二顶着一张猪头,喊着姐夫,这位掌柜的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赵普,孙二招认你是他的姐夫,他横行霸市,抢劫宰客等行为,都是由你指使,你可承认?”
    “回大老爷的话,这话小的不敢认。这孙二的姐姐不过是小人的一房妾室,如何敢以我小舅子的身份自居。不过是小的看他可怜,让他在这天香楼寻个事做,其他的都是他自己生的恶心,和小的无关。”
    “没有你指使,他是个什么货色,敢这么做?”
    “回大老爷的话,这孙二他原是贪懒馋滑之辈,小的看在妾室的份上也不同他计较,前日他竟然偷拿柜上的钱财,小的训斥了他几句,想不到今日竟然如此陷害与我。大老爷是青天,一定要为小的做主伸冤啊!”
    冯季疏鼻子里哼笑出一声,“如此说来,今日本官若是判你有罪,反而是本官我是非不分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替主子掌管这天香楼,一向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马虎,往来的客人具是有身份地位的,小的也都恭敬的很。大老爷若是不信,可以打听一下,小的一向都是良民。”赵普在地上磕头。虽然说态度恭敬,可是不管是殷若飞还是西陵皓都看出来了,这位大掌柜的可是一点都不紧张,有恃无恐的很啊。尤其这最后一句,明摆着告诉冯季疏他后面有人。
    “既然如此,本官就再寻寻证据,你乃是嫌犯,就委屈你在后面的大牢里住上几天。至于孙二等人嘛……”冯季疏笑笑,“当街抢劫,出言不逊,一人打时板子关入大牢。”
    “大老爷?”赵普愣了,这京兆尹是没听懂还是怎么的,还是他暗示的太隐晦了?
    旁边捕快不管他怎么想的,直接过来将人拉走。孙二声嘶力竭的喊着,这十板子不轻,只怕他现在已经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出来惹上煞星,都悔到姥姥家去了。
    殷若飞和西陵皓两人从堂上下来,只见孟轲双眼激动,“这大老爷真是青天。”
    殷若飞和宫九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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