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池朗没察觉自己的异常,事实上,他远不如表现出的那样开朗健谈。相反,他一直是个十分慢热的人。要让他打从心底认定为一个交心的朋友,没有按年岁计的时间是绝无可能的。
    也正是对他的了解,赵凌宇都做好了长征的准备。
    可他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顺利,他对自己这样的随意,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默许了自己的靠近!
    赵凌宇没有将这份惊喜表现出来,如常地笑着,停下了发动引擎的动作,侧身扬手道:照常上班,你明天有时间和我一起吃饭?
    孟池朗就差没唉声叹气:“哪有时间,我爸简直在谋杀我的幸福指。你知道他的管理信条是什么吗?——让一切可以用到的资源发挥起最大的价值。现在,他正在不遗余力地榨干我的价值,连剩余价值都不放过!”
    赵凌宇笑意更深:那周末怎么样?我请你。
    孟池朗点头:“到时候再说吧,上一天班比通宵三天画图纸都累,我想好好睡一觉。”
    期待中的周末,孟池朗却早早地起来了,作息在这几天的时间被固定,他本也不是贪睡的人,但难得的周末连懒都犯不成难免郁闷。
    当着老爸的面,对老妈数落了对方一大通,成功让老妈对老爸投以斥责的目光,孟池朗心情大好。这样幼稚的把戏玩了这么多年,孟池朗却怎么也学不了乖,他爸爸在他这儿受了他妈妈多少,只会公私齐上地在他身上双倍地讨回来。
    赵凌宇的邀约来得十分及时,似乎早知道他不会晚起似得,有了赵凌宇的陪伴,对于海城还不熟悉的孟池朗这两天玩得开心,吃得更顺心,可谓是功德圆满。
    新的工作日伊始,当孟池朗接到工作安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工作俨然能概括如下:
    赵氏赞助合作案的接洽员。
    ☆、第八章
    与赵凌宇谈合作无疑是轻松又愉快的。
    不仅不用受办公室穿着条例的束缚,而且全程可谓是吃喝玩乐毫无压力。
    此等不务正业的程度,让本自觉十分没规没距的孟池朗都不由叹服。他负责跟进这一次合作案,因为赵氏对于首肯合作案暧昧不明的态度,公司更是拨下大笔的经费全力支持孟池朗。
    只是这笔钱,一直没有花出去的机会。
    赵凌宇请客次数多到孟池朗不得不提起那一套人情理论的时候,赵凌宇才给出了解释:为你省钱不好么?
    这句话不论从意思还是逻辑上看都完全没有问题。孟氏是孟家的,他老爸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过不了几年这担子总要到他手上。
    孟池朗却不喜欢这个必然。
    “你也觉得我该听我老爸的话继承孟氏?如果我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领导事务和责任呢?说实话,有选择的话,我宁愿进设计部。虽然这种时尚服饰不是我最心仪的,但好歹也是想要做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知不觉已经可以进行到这样的深度了。
    说这话时,孟池朗正侧身靠着舷墙,探着手扯了一把不远处的芦苇,目光从木船经过的水波处收回落在身边调试鱼竿的赵凌宇身上。
    这次赵凌宇带他来的地方在郊外一片私人水域上,这一片湖水养殖鱼苗,到了一定的时期开放,供来玩乐的食客自己垂钓再交由湖边的农家乐餐厅烹烩,是个休闲娱乐的好所在。
    赵凌宇停下手上的动作,扬手道:
    按你喜欢的去做。
    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孟池朗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煞有其事地叹着气道:“你不懂,我没有立场为所欲为你知道吗?”
    因为对方声音的缺失,孟池朗总是不自觉多话一些,他接着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高中毕业决定要出国的时候,是和我爸谈好条件的。他告诉我,他会给我自由的时间,同时他也给我任性的本钱,时间,钱,让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腻了,再回国。”
    “换言之,只要我回来,就要听我爸的话。继承孟氏也好,玩到破产也罢,总之是逃不掉这份责任的。就为了我爸这句话,不管我妈怎么催我,我都不肯回来。现在想想,我还真是挺自私的。”
    他说着,手里抓了些鱼饵,朝前方丢得远远的。
    而赵凌宇的手在空气中划动:
    你只要做你喜欢的。
    孟池朗一看就笑了,“好了,不说这个,我帮你装饵。”
    赵凌宇抓着鱼钩协助他,其实他清楚眼前的人不如他话里所说的那么安分,至少在上一世遇到他的那时,他已经成功进入了孟氏的设计部,其后凭着自己的能力成为孟氏的创意总监,主管设计部。
    他远比自己懂得如何去享受人生,也懂得张弛有度,不像前世的自己那样极端。
    他本可以有更广阔的天空,却甘于驻足在孟氏,为一份责任而妥协,尽力地找到两全的办法。这样的退让,又何尝不是成全了自己。
    他的一生,除了理想,还有着许多追求的东西存在,一如亲情。
    而自己的人生或许过于贫瘠而狭隘,想要的不多,从来只有那一个,才会用尽力气要得到,所以才会让他觉得窒息吧。
    这一日的天气十分好,前几日一连下了几场雨,正是雨过天晴。近初夏的时候,海城难得有这样温和的天气。孟池朗看了一阵觉得没意思了,捻着鱼饵时不时往水里撒一点,引来不少小鱼苗。
    他觉得好玩,手指故意放进水里搅动吓唬这些鱼苗,见他们一哄而散,但很快又会禁受不住食物的诱惑,汇聚而来。
    如此反复几次,连这样记忆力短暂的鱼都习惯了他的虚张声势,再不怕逗弄他们的手指,反而不断碰触着,像是找到了比水草更好玩的玩具乐此不彼。
    孟池朗看了一会,仰头对赵凌宇道:“你瞧,也不知道这是傻还是聪明。”如果他真有心欺负它们,这时候这些小鱼苗可不就是死定了。
    他没注意到对方不经意坐的位置,正巧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午后不算温和的阳光。
    很久以后,孟池朗才意识到,自己就像这些对饵趋之若鹜的鱼苗一样,而赵凌宇则是比自己高明太多的逗鱼人,分明是被他抓进手心里了,却已经连挣扎的本能都被削弱殆尽。
    赵凌宇一手拿着鱼竿,另一手指了指湖水,又指了指他的手,比了一个气味的手势。
    孟池朗直觉地抽回手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一股子的腥气。
    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赵凌宇指了指不远处的包,又做了一个擦手的动作。孟池朗会意地探过身体把包拿了过来,从里头找出了一包湿巾,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是他常用的那个牌子,他喜欢的清新绿茶香味。
    仔仔细细地擦了手指,连指甲也不放过,孟池朗忽道:“其实我以前看得懂一点唇语,不过都忘得差不多了。”
    尽管赵凌宇做得自然,孟池朗也不觉得有交流障碍,但看赵凌宇单手时安安静静的动作,似乎将他不会说话的缺陷放大了许多倍似得,孟池朗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种需要被迁就,被放低的感觉,不适合赵凌宇这个人。
    赵凌宇闻言,立即放下了手上的鱼竿,比划道:
    我教你!
    孟池朗顿了顿,蓦地往他这边扑了过来:“上钩了!”
    肯定是大鱼,鱼竿险些都被扯掉进水里!
    他动作一大,小木船立刻就摇晃了起来,孟池朗只顾着手中抓住的鱼竿,用力一扯,黑白色的鱼甩出一个j形,带出了不少水花朝他的脸溅去。他赶紧避开,重心不稳之下险些跌进水里。
    一只用力的手圈住了他的腰,在第一时间就将他抱进了怀里,他听见咚的一声,也顾不上其他,直推着赵凌宇喊道:“别让它跑了!”
    赵凌宇一手搂着他的腰,防他摔了,一手用力扯着钓鱼线在手上转了两圈将那尾已经意识到危险企图逃跑的鱼拽了上来。
    看它被放进了水桶里,孟池朗才松了一口气,人在这种胜利在望的时候总是容易激动和兴奋的,这种本能不分这种成就感的大小,就算只是钓着一条鱼,孟池朗也觉开怀。这鱼就和他自己钓上来似得,让他心里得意得不行。
    “今天你运气真差,老兄。”他蹲在木桶边,看着那不断要翻身的鱼,计算着这块头够不够吃一顿,嘴里毫无诚意地说道。
    赵凌宇不由得倾身,他手上自然地解鱼唇上的鱼钩,动作缓慢。
    等过了那阵兴奋劲,孟池朗才意识到自己完全被赵凌宇圈在怀里,对方的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笼在他的呼吸之间。
    尽管对于赵凌宇的心情一无所知,孟池朗还是往前直觉地避开,这姿势毕竟太尴尬了,但赵凌宇用下巴碰了碰他的侧脸,示意他别动,他也注意到了对方手上还未完的动作,那种不适感在充分的正当理由下很快就退散得无影无踪。
    赵凌宇终于解开了鱼钩。
    他干脆地退开,让出一个自然而安全的空间,扬着手对孟池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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