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心恍恍惚惚的以为是傅春煊,悠悠转醒,意识到她和傅春煊已经无路可走了。
    努力想了想,想起来是苏清让。
    “面你吃了吗?在桌上。”
    晏秋心眼睛都没睁,迷迷糊糊地说道。
    “吃了,牙都刷完了,给你敷完膝盖就睡了。”
    苏清让找了一个绷带,绷带上黏着双面胶,浸过酒精的姜片整齐地黏在上面,又涂了一层酒精,缠在了她的膝盖上。
    “嗯。”
    晏秋心又闭着眼继续睡。
    苏清让就坐在床边守着她,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窗外的雨声清晰可闻。
    什么是幸福?
    此刻就是。
    苏清让如此想到。
    他无事可做,也舍不得玩手机或者构思新的剧本。
    和晏秋心在一起的时间,他只想单纯和晏秋心在一起,什么事都不想去做,一旦做了其他事,他都觉得是在浪费。
    真是奇怪,和她在一起时,时间都似乎变得短暂。
    20分钟后,苏清让帮她拆了那个绷带,又用热毛巾擦干净她的膝盖,把她好看的腿放进了被子里。
    被他这么一通折腾,晏秋心差不多也醒了。
    苏清让站在床边跟她道别:“你好好休息,晚安。”
    晏秋心不知怎的,突然不舍得他离开。
    或许是贪恋他给的温柔,或许是不想一个人待着,也或许是刚才傅春煊来过,又或许是刚才想到了许多事不怎么开心,也可能只是因为今天下雨,而她怕冷。
    “你能不能陪我躺一会儿?我冷。”
    苏清让顿时又紧张起来,弯下腰,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怎么会冷?感冒了吗?发烧了吗?”
    晏秋心掀开被子,压着人,把他往床上一带,缩在了他怀里。
    “把被子给我盖好。”
    苏清让僵直着身体,机器人一样,伸着手把她刚才掀开的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苏清让整个人清瘦,身上没什么肌肉,抱起来比傅春煊柔软。
    晏秋心把他当抱枕,缠在他身上,畏冷的膝盖抵着他的大腿,寻得了一丝温暖。
    苏清让大气儿都不敢喘,怀疑自己在做梦。
    晏秋心体温偏低,常温大约在36.2摄氏度左右,早起时有时低至35摄氏度左右。
    她抱着怀里的苏清让,预测他的此时的体温大约在37.2摄氏度。
    总之,很温暖。
    温暖到她没什么防备心,就睡了过去。
    苏清让舍不得睡,但是他最近一直在忙,今天忙了一个见面会,又赶回江城,折腾到现在也困了。
    雨夜,两个人相拥而眠,屋子里两道平稳的呼吸声缠在一起。
    一夜无事。梦醒无痕。
    晏秋心最近没做什么,早上醒的比他早,从他怀里小心爬起来,洗漱后准备早餐。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早上也没停。
    晏秋心吃完早餐后,苏清让还在睡着。
    晏秋心看了一会儿书,又开始打哈欠,猫似的伸了个懒腰,又躲回了床上。
    苏清让醒的时候,她又睡着了。
    因为她刚来这里时每天都在睡,苏清让始终对她的睡眠时间有一些误解,或许对她的饮食也有些误解。
    苏清让以为她要睡很久,小心翼翼的起床,盘算着去菜市场给她买什么水果。
    苏清让洗漱好出门的时候,特意来看了她一眼,见她还在睡,又忧心忡忡的,她一直如此嗜睡,是不是得了抑郁症?
    上次替她看情绪与躯体意象的心理医生倒是没说什么,还说她比想象中坚强很多很多。
    只是她的意象里,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根巨大的木刺。
    心理医生问她是谁握着那根木刺刺入她的心脏的时候,她哭的几乎昏死过去。
    哭的身体发麻,主动清醒过来,十分排斥再次进入那个意象,也不愿让心理医生带她继续体验治疗。
    体验课,苏清让也在。
    心理医生直接问她,是不能在苏清让跟前说,还是谁都不能说。
    晏秋心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哭着跟他解释:她谁也不能说,她不想说。
    那根巨大的木刺穿破她的胸膛、透过她的肋骨,狠狠扎在心脏里,已经结痂了,她绕开那根木刺,九死一生,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
    她没有力气再折返回去拔出那根木刺,刺入的时候她差点死,拔出后她有预感自己也活不长。
    所以她拒绝了心理医生的后续治疗。
    她自己知道那根木刺是什么,她已经不在意了,她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自洽,她可以带着那根木刺好好的活下去的。
    她已经好好的活了七年了,不是吗?
    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她在等着某一天那根木刺凭空消失。
    心理医生确认她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愿后,告诉过度紧张的苏清让不要太担心她,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说服自己的,好在她没有轻生的念头。
    每个人都活在平静的绝望里。
    而她有求生的本能。
    苏清让也不知道她心口的那根木刺代表着她成长时的哪件伤痛,这不耽误他爱她。
    甚至更爱她。
    无数人爱她完美的容颜,可他爱她斑驳受伤的灵魂。
    就像是佛祖割肉喂鹰后流血的手臂伤口,也像是圣父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时遭受的鞭痕,或许也是凤凰涅槃前被漫天大火灼烧成灰烬的肉身。
    向死而生。
    周遭越黑,光便越亮。
    她伤痕累累跋涉至今,却依旧拥有这世间最柔软的灵魂。
    她不惜献祭自己,去成全别人。
    她陪睡给傅春煊换资源,帮助春秋影业更快的转型资本。
    她搭桥牵线推荐新人导演,还给了不怎么熟的他投资八百万,才有了今天的苏清让。
    如果要给观音和圣母画上一张脸,苏清让一定会把晏秋心的眉眼仔细描上去。
    他简直要为自己遇到这么美好的晏秋心,跪地叩谢神明。
    菜市场里他看到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妻,杜拉斯的《情人》的那段话像是开了播放循环,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
    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
    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晏秋心,比起洁白无瑕如佛池莲花的你,我更爱现在备受摧残伤痕累累的你。
    所以,你不必伤心,还有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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