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座酒楼的二层雅间上,则坐着十来个豪商。
    这些人都是扬州的大盐商,前几日前曾赵山河家里开会,研究对付林如海、陈昭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们请来外援,用外地人施展手段,妄图将陈昭拖下水。
    哪知道这边还没行动,这个陈昭已经动手了。
    赵山河无奈之下,只能推动第二方案。
    可是没想到,按理说无往不利的第二手段,竟然被陈昭以雷霆手段给破了去。
    赵山河其实依旧轻视陈昭,把他当做手腕能力超强、但背后无人的海瑞,所以只是想拉陈昭下水。
    没想到陈昭反手一个巴掌,就把甄如云给关入监狱了。
    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举。
    此前,众盐商一个个气势尽显,毕竟手下佃户成千上万,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间,手中可动用的金银达上千万之多,正所谓居移气,移养体,任何一个人能够执掌这些都能够养出几分威势来。
    但是现在面前这种场景,他们却一个个的面色震惊,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所谓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当官的横下心来用刀枪和你说话,你往常的官场奥援全都不见的时候,任谁都是无可奈何。
    赵山河目光扫过几人道:“诸位兄弟,陈昭如此狠辣,咱们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才好?”
    一个叫李兆和的中年胖子说道:“赵爷,两个月前我就说过,林家心思阴险,尽早除之。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狠辣无耻,要我说,我们快点动手,把他杀了吧!事实上我们杀的官员还少吗?别说陈昭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便是将他林家全杀了,又如何?多他们一家一个不多,少他们一家一个不少。”
    又一人轻笑道:“老李说的轻巧,谁不知道那陈昭武功高深无比,上千的江洋大盗都被吓破了胆,谁能杀他?”
    李兆和冷声道:“当然是请求朝中权贵,一致弹劾,让他被皇帝老儿捉了,午门斩首!”
    “你傻了?林如海刚给皇帝送了几百万两银子,你让皇帝这个时候砍他脑袋?这怎么可能?”
    李兆和道:“那我们就偷偷下毒,毒不死陈昭,那就毒死林如海。没了林如海,陈昭也只是孤魂野鬼。”
    赵山河微微点了点头道:“李兄弟说的没错,之前是我小看了他,此时由我亲自处理!”
    所有人都连连点头。
    毕竟扬州这么多盐商,唯有赵家才是龙头。
    他家养的门客众多,据说里面有出身西南的用蛊高手,一旦下毒,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赵家才能占据扬州盐业的三成。
    真真是富可敌国!
    众人散后,赵山河走上一辆马车,一名身着劲装的马夫冲着赵山河道:“老爷,我们去哪里?”
    “立刻出城,绝不能在此久留!”
    马夫点点头,立刻挥动鞭子,哪知道马车不过前行十几丈,几道身影拦在前方,为首一人却是盐丁孔目,叫做林飞,此人身后带着十几个盐丁,各个张弓搭箭,只听得林飞向着停下的马车尖声道:“赵山河赵先生,巡盐御史衙门有请,下车吧!”
    那马夫微微一怔,却待要发作。
    他本是江湖厮杀汉,长鞭一抖,就要挽出一记杀招,哪知道“嗖”的一声响,一根利箭直接钉在他的咽喉上。
    然后这马夫身子一僵,跌落车下。
    “江湖草莽,蝼蚁之辈,也敢和我等动手!”
    一个家丁放下弓箭,一脸不屑的说道。
    马车里的赵山河叹了一口气,暗暗自责自己太过大意了。
    这般轻车简从,身边没有护卫,难怪有人注意,趁此来截他。
    若是有几十个护卫在身旁,说不定能快速冲杀,逃出城去。
    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看了那林飞一眼,立刻认出对方的身份。
    事实上,林如海一家,以及他身边所有人的形貌,他都记在心中。
    林大飞笑道:“赵爷,扬州巡盐御史衙门有请!”
    赵山河苦笑一声道:“没想到我们一介草民,竟然能够劳动林老爷派人相请!”
    往常朝廷派的巡盐御史就任,谁不知道他是太上皇的人,哪个不得去他家拜访,说些好话?
    但往事如烟,此时此刻他也只能乖乖的走下马车,同时心中明白,自己一家怕是要完。
    倒不是赵山河自大没有防备直接在自家佃户当中挑选了一批精壮,实在是赵山河根本就没有想过陈昭敢这么疯狂,直接屠戮数百人啊。
    大周朝建国已有百年,从没有一个官员敢这么干!
    那些节度使敢这么干,是因为他们手里有兵!
    那些纨绔子弟敢招呼家仆打死人,却也只敢打死一两人。
    就算这样也得想办法打通官场关系,拿出大笔银子,才能蒙混过关。
    再说了,在赵山河的预想之中,此番陈昭必死无疑,就像临州、苏州一样,同样是直接调的佃户,事后随便推出几个替罪羊出来,还不是风平浪静吗?
    几名盐丁上前,一把将赵山河自马车之上扯了下来,然后五花大绑将其捆了起来,而在这过程当中,赵山河却是显得非常的平静,甚至脸上还洋溢着几分笑意。
    他当然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有一只刚刚见过人血的巡丁队伍,正准备彻底攻陷赵家大宅,陈昭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扬州赵氏一族彻底清理干净。
    赵山河在扬州独霸盐纲已经有几十年了,上通朝廷,下勾地方官员,同时培养不少文士给他家张目,在扬州威福自用的日子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破门家之县令,灭门之知府”这句话了。
    从律法上说,巡盐御史衙门发现治下商户有偷税漏税的迹象,可以沟通地方官府处理此事,但是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先斩后奏。
    如今巡盐御史衙门都被围困许久了,地方官府却丝毫没现身——他们自然不会随便现身,这就给了陈昭一个翻云覆雨的时机。
    这个时机,是敌人必然会留给他的。
    既然地方官府故意反应慢,那就别怪陈昭出手狠辣!
    扬州盐商,以赵家一族最是势大,他家不但有族人众多,而且有不少江湖好汉,明面上是豪商,背地里却势力强大,更是太上皇都点名称赞过的,知道其底细的,便是两江一带的高官、勋贵都不愿意招惹赵家。
    然而这一次,陈昭派人杀气腾腾的打了过来,直接让赵家措手不及。
    那些打手、好汉们还没有出手,便被利箭射杀,有族老倚老卖老的拉关系,结果话只说了半截,便被一只利箭射穿了喉咙。
    可以说,赵家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巡盐御史衙门的盐丁攻破宅院,家产被抄没,族人被生擒,那些江湖打手尽被诛杀。
    赵家积攒下的千万家产,被巡盐御史衙门剥夺了一个精光。
    等到赵山河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更是心口一痛,就在御史衙门的大堂里吐血而昏。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了家产,没了羽翼,已经成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谁会搭理他,直接扔到牢中了。
    众盐丁是既兴奋又迷糊。
    无论赵家的蓄养的死士是多么凶悍,都不是盐丁结成队伍的对手,那些高来高去的家伙固然武功了得,但是施展起来,不过是被一箭射死的下场。
    “赵家死士,悍勇非常,结果敌不过乱箭齐发,看来那些达官豪商,也被一群江湖草莽给骗了,我还以为他们多精明呢!”
    怀着这个心态,查抄出的家产越多,盐丁们鄙视的心态更胜,很不得将这些家伙全部戳死。
    他们武功如此高强,见识如此深远,这么多年来只能卑微的做个盐丁,被这群豪商的手段迷惑住,以为他们各个心机深沉,长袖善舞,精明强悍呢。
    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早知如此,当初干嘛这么怕他们?
    想到这里,盐丁们推搡的动作就更狠辣了:“都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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