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二婶子、好一个二太太!好一个好姑妈!
    真是自己的好长辈!
    凤姐心中感叹万分,自从嫁到荣国府,自己是多么的信任她,便是最近生了芥蒂,却也想着毕竟是亲上加亲,就算对府上爵位之事各怀心思,但如今宝玉却还小,巧姐是个女孩,而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男女都未知,哪里就到了这一步?
    但凤姐其实心里又明白。
    早在自己进门的时候,双方关系就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否则不会结婚数年,才生下一个女儿来。
    否则府里不会规矩松弛,连两个三等丫鬟吵架的事情,都得她亲自处理。
    有的时候,人的见识已经足够,就等有人戳破那层窗户纸。
    戳破了,情谊也就没了。
    但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却能保存下来了。
    凤姐恍惚之间,想到自己从闺阁到如今,听到的各家各户的宅斗秘闻,又想到前两日自己和琏二爷商议许久,去陈府下跪的事情。
    然后慢慢回过神来,言不由衷的说道:“说起来,吃完这金丝燕窝,这盒子岂不是要扔了?那还怎么伤人?”
    “这盒子包装精美,只要动手拆开,就会落下一点出来,实际上很难发觉。然后那边再时不时的送来一些东西,慢慢积累起来,这叫做积少成多,积水成渊。”李嬷嬷依旧语气平淡。
    凤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双目变得明亮起来:“嬷嬷,你说我和琏二爷商议之后,狠狠的闹上一闹,能不能报了这个仇去?”
    李嬷嬷摇了摇头:“只要宫里的娘娘还在,二太太就能稳坐荣禧堂。哪怕咱们证据再确凿,琏二爷的火再大,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都会和稀泥,甚至因为娘娘的缘故,二奶奶只怕……”
    “呵呵呵,不错,确实是这样。”凤姐冷哼一声:“难怪林丫头即使进了荣国府,也一心住在梨香院,姑妈趁着姑父上京述职的功夫进京,给林妹妹订亲,瞬时带走她,就是不想让自家孩子跳火坑啊。人家是探花公,高官勋爵,看得通透,只怕打着‘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朋,看他楼塌了’的心思呢。”
    李嬷嬷默然不语。
    “也罢,嬷嬷,我们要想一个办法,小小的闹上一场,让那边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以保证我肚子里的孩儿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凤姐看着李嬷嬷,语气平淡的说道。
    李嬷嬷微微一笑,道:“有二奶奶这句话,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这事要一步一步来,得先让二太太那边心烦,我们才好步步为营……”
    凤姐听了李嬷嬷的一番话,不由得感叹道:“这人啊,就得多读书多认字啊……”
    李嬷嬷但笑无语。
    转眼三五日过去,荣国府贾宝玉的名声忽然传遍了长安城。
    原来宝玉渐渐长大,少去进学,多在内宅,修建省亲别院的事又不用他操心,每日只和姊妹丫头们一处,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无所不至,倒也十分快乐.他曾有几首即事诗,虽不算好,却倒是真情真景,略记几首云:
    春夜即事
    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蟆更听未真.
    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
    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
    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
    夏夜即事
    倦绣佳人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汤.
    窗明麝月开宫镜,室霭檀云品御香.
    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
    水亭处处齐纨动,帘卷朱楼罢晚妆.
    秋夜即事
    绛芸轩里绝喧哗,桂魄流光浸茜纱.
    苔锁石纹容睡鹤,井飘桐露湿栖鸦.
    抱衾婢至舒金凤,倚槛人归落翠花.
    静夜不眠因酒渴,沉烟重拨索烹茶.
    本来也有人期盼着宝玉做《冬夜即事》,但是再着急也得等到冬天才行,但即使没《冬夜即事》,这三首诗词也是真事真景,京城的浮浪弟子们全都喜欢的不得了。
    要知道词句端是风流妖艳,那温柔缱绻的场景,比起那古今传奇小说也不差什么了。
    有一干势力小人见识荣国府的公子做的,自然捧着;又有一干轻薄浮浪之徒,喜那句子香艳,也爱念着,便找上宝玉配图。偏宝玉还自以为了不得,愈发得意的描画起来,那袭人的名声便传到了外头,有人艳羡有人嘲讽,倒是彻底坐实了贾家坐卧不避的名声。
    但宝玉“诗人”之名传出去之后,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贾家,而是史家。
    史家保龄侯史鼐已经外放,京中掌家的便是忠靖侯史鼎。
    这段时间京中局势波橘云诡,有不少军功家族被皇帝敲打,而常州李家这样的书香世家也受到波及,忠靖侯史鼎心中一直不安,拼命谋求外放,连日忙碌应酬交际的事情。
    结果在酒桌上竟最先得到了消息,回到家里之后,史鼎气的摔了杯子,史夫人悔的肠子都快青了——那湘云出了事没什么,万一带累了自家亲女儿湘蔚可怎么好?
    于是慌忙打发人过去接了湘云回来。偏湘云因在贾家玩乐惯了,不愿意回史家去处处受拘束,又自忖史家不敢真如何了自己,便拿着贾母说话,要晚些回去——婆子回话直把史侯夫人气了个倒昂,心不由得也灰了,淌泪对史鼎道:“老爷,如今云丫头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虽说看在死去的大哥大嫂的份上,我很愿意尽心,可她又哪里肯理会我呢?”
    ……
    “于大人,王大人,大理寺左院的事情,你们多商议,真有什么事,锦衣卫张鹤青那边,可以帮忙。”
    “请大人放心。”
    这已经是在通州地界了,在运河的码头上,陈昭正在和一干送别的人叮嘱,那边于怀德、王海刚领命,这边张鹤青说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虽然是沙都堂,但他一向不管事,陈大人还得多拿主意,我们快马加急联系,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陈昭笑着点点头,边上韩孝忠沉声说道:
    “大人,江南恐怕已经知道大人要去的消息了,大人此去,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不是恐怕,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了。”
    陈昭笑着说道。
    要知道大周幅员辽阔,内地十八省,加上军镇外藩,真是幅员万里,辽阔无比的疆土。
    国土大了,自然存在信息传递不及时的局面,所以历朝历代都大力整顿驿站。
    所以大周效仿前明,在地方重镇也有一番制度。
    比如在金陵,因为其辐射江南诸地,所以设置金陵将军、江南总督和镇守太监三位一体的制度,算是大周朝的第二个中心。
    除了金陵之外,还有汉口、长安、羊城这三大中心。
    免得因为路途太远消息不畅,失去对天下的控制。
    京城的消息去往金陵,去往江南各府,快马出京,人只在换马的时候下马,一路不停,最快也要十天的时间。
    大周官方公务上的是十一天,也就是说,两京传递消息在十一天到达,是正常的。
    不过朝廷官员多出自江南,大周朝的国家政策又和江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漕运的大批物资又都是从江南运来。
    所以无数的东西都需要南北沟通,比如两淮盐务,当年陈昭以推行新盐法威凌扬州盐商,就是因为存在几天的信息差距,导致扬州盐商纷纷低头。
    等到陈昭彻底整顿扬州之后,三大商社更是出资整顿驿站,
    所以说运河上下,从京城到金陵,因为官方和商业上的往来,都用更好的马匹,沿路上不会受到任何的官差阻隔,真正做到三十里一轮换,让马匹始终是保持在高速的速度前进,京城到金陵最快可以做到八天,据说做到六天半的时候。
    这条线路就不是属于官方,也不是江南豪族建立,而是陈昭和三大商社共同建立,取名叫做顺风信局,当然江南豪族要想使用,那就得花钱。
    江南豪族当然也建立过相应商路,但是因为管理上的不善,导致日渐萎靡。
    所以不得以花钱买路。
    朝廷中的任何消息,靠近京城的保定府和真定府都未必知道,江南那边则已经了解清楚,至于这针对常州李家的侵占田地一案,这件案子牵扯到眼下的江南首族,又极有代表姓,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盯着。
    陈昭八月中接的旨意,眼下九月中才出京,江南那边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反正孝德帝的态度很是明白,陈昭若是着急行事,只怕回应亲各方反应,所以也不着急。
    既然是外地赴任,那就得按照大家的制度,陈昭在通州码头这边上船,沿运河一路南下,到时候过江到江南那边,这一路上差不多要二十多天的时间,悠哉悠哉。
    从京城那边过来相送的人不多,无非是大理寺和锦衣卫几名相熟的官员相送,在那里叮嘱了两句,众人也就是回去。
    这一次,因为是去金陵做巡抚,不是出差,所以陈昭非但带了亲兵,还带了丫鬟仆役,此外还有锦衣卫那边的也带了一些,以徐子陵和林飞为首,约莫一二百人。
    此外还有一个人,正是陈昭的老熟人薛蟠。
    这薛蟠听说陈昭要南下,心中按捺不住,暗自忖度:“我如今长了这么大,文又不文,武又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既然陈大哥要拿下当官,身边又有三大商社的管事,不如我也带着点本钱,和陈大哥一起南下,和他们的管事一起逛上一年半载的,.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逛逛山水也是好的.“
    心内主意已定,便在锦香院里请了陈昭,和他说了一番,千求白求,陈昭思考许久,便答应了。
    晚间薛蟠告诉了他母亲.薛姨妈听了虽是欢喜,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命他去.只说“好歹你守着我,我还能放心些.况且也不用做这买卖,也不等着这几百银子来用.你在家里安分守己的,就强似这几百银子了.“
    薛蟠主意已定,那里肯依.只说:“天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学习着做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日?况且陈昭是何等样人?我同他去,万不会有错。他身边的三大管事也不会坑我。”
    薛姨妈听了,便去和宝钗商议.宝钗笑道:“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正是好的了.只是他在家时说着好听,到了外头旧病复犯,越发难拘束他了.但也愁不得许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
    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他既说的名正言顺,妈就打谅着丢了八百一千银子,竟交与他拭一拭。
    再说了,陈大人是何等样人?刀山火海都能走,建奴和扬州盐商也骗不了他,自然能保护哥哥平安。二则他出去了,左右没有助兴的人,陈大人更不会帮他做坏事,到了外头,谁还怕谁,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
    薛姨妈听了,思忖半晌说道:“倒是你说的是.花两个钱,叫他学些乖来也值了.“
    商议已定,一宿无话.至次日,薛姨妈摆了宴席,命薛蟠请了陈昭来,在书房中让薛蟠款待酒饭,自己在后廊下,隔着窗子,向里千言万语嘱托陈昭照管薛蟠。
    为此薛宝钗少不得亲自下厨,做了两个菜,命小丫鬟断了进去,感谢陈昭。
    如此一来,薛蟠便收拾了一番,带着几个仆役和管事伙计,随着陈昭上了船。
    陈昭当然不会只带了一艘船,他如今身份非同寻常,所以一共是带了十三艘船,百余名亲兵加上装备,倒是绰绰有余。
    因为这次是去金陵上任当官,所以夏若卿、香菱两个姨娘,晴雯等是个丫鬟都随了去。
    半个月后,船队抵达扬州。
    相比于离开京城时候的冷清,陈昭来到扬州码头上的时候,那当真是热闹非凡了,陈昭的座船刚进扬州的流域,立刻有船迎接上来。
    九月初,运河上繁忙不堪,船只行动缓慢,但今天却是不同。
    所有的船只都得避开,给陈昭的船队让路。
    扬州巡盐御史衙门、扬州锦衣卫百户所、扬州三大商社大管事,以及扬州盐商的代表,以及地方官员,百姓代表,都是在码头那边等候,这锣鼓喧天,张红挂彩的场面更不必说了。
    陈昭穿着英武爵的袍服走出船舱,就要下船的时候,下面鞭炮齐鸣,官员士绅们都是躬身行礼,有些白身则是跪了下去。
    “这是我的扬州啊!”
    陈昭低声感慨了一句。
    ……
    “什么,凤丫头见红了?真的假的?”
    荣禧堂里,王夫人看着周瑞家的,一脸震惊。
    心里却是惊喜交加。
    自己虽然做了手脚,可是按理,应该是生产的时候……
    不该是现在啊。
    “周瑞家的,我们去看看凤丫头。”
    王夫人迅速回过神来,对着周瑞家的说道。
    “是,太太。”周瑞家的低首敛目,十分温顺。
    ……
    天色阴冷。
    荣国府大房,凤姐小院里。丫头婆子们一个个神色焦虑,紧绷着弦,大气都不敢出。
    屋内依稀可见低低地抽泣声。
    凤姐坐在床上,将头靠着王夫人的肩,时不时拿帕子摁眼角。
    “我的儿,你受苦了。不打紧,你和琏儿都还年轻,孩子往后总会有的。”
    凤姐皱眉,“太太说什么呢!孩子还在!”
    “孩子还在?”
    王夫人脸色一僵,“那方才来报信的婆子怎么说太医瞧过,情形不大好。”
    同时心里仿佛松了一口气:‘说不得,也不是那份药的缘故。’
    “太太,这见了红,是不大好。幸好李嬷嬷也懂得医术,会针灸,倒是救了我这孩子一命。”
    李嬷嬷来到荣国府,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但是也没有多想。
    王夫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保住了?怎么就保住了呢?保住了,刚才哭丧什么!保住了,我那药还管不管用?
    凤姐却好似知道她怎么想一般,低头双上抚摸这小腹,“我只是感叹这孩子可怜,才两个月,便经历这等事情。
    幸而他是个命大的。他若是有什么事,可叫我怎么办!姑妈是不知道,之前见红那会儿,我是唬得浑身都凉了,生怕这孩子……怕这孩子……”
    凤姐一边说着,眼睛余光却极快的扫过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嘴角抽搐,过了半响,终于想起自己是凤姐的姑妈加婶母,便伸手揽过凤姐,“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是个命大的,往后必定也是个有福的。”
    凤姐伏在王夫人怀里,眼睫颤了颤,神色渐渐暗下来。这话是没说错,可是得看谁说。
    刚才她说孩子没事的时候,王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和失望,她王熙凤刚才可是全神贯注的注意到了!
    这算是人证物证全在了。
    自己所料没错。
    八成就是这位好姑妈,好婶母了!
    果然是为了一个爵位,连血脉之亲,都顾不得了。
    宝玉衔玉而生,娘娘又在宫中为妃。
    有这般大造化傍身,她竟然还下这种毒手。
    好狠毒的心啊!
    隔壁耳房传来求饶声。
    “二爷,你可得说句公道话啊,我们厨房做的糕点,是二奶奶吩咐加的药材啊,我们知道二奶奶怀了身子,所以多问几句,平儿姑娘和李嬷嬷都说无妨的。这怎么是害了二奶奶呢!”
    这是厨房的婆子的辩解声。
    加了药材?
    还是她主动要求加的?
    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眉头深锁,面上表情十分冷,“要我说,你也太大意了,怀了身子,这药材哪里是随便加的,不多问几个太医,怎么敢随便下结论?这好在是保住了,若有个万一……”
    看着这位好姑妈这般说道,凤姐心中只有冷笑。
    事实上,这药材没问题。
    可是若这药材,中和了王夫人暗自释放的那个药沫,若入了腹,不只会让孕妇见红,甚至会危急两人的性命。
    不过凤姐当然不会吃那糕点。
    她和李嬷嬷这般商定,不过是想着在王夫人面前演一出好戏罢了。
    “那糕点虽用了些我安排的药材,却也是问过大夫,孕妇可以食用的。可惜谁知道我身上早让人下了药!”
    凤姐咬牙切齿,王夫人心头却一阵阵打鼓,凤姐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李嬷嬷掀了帘子进来,手上拿着一张纸,上面有一些药沫。
    凤姐瞧了一眼,笑着说:“今日还要多亏了李嬷嬷,只有这一点吗?”
    李嬷嬷叹道:“用量倒也不多。按理是不会有反应的。需得用上几个月,待得生产时才会显现出来,叫胎儿难以活命,便是大人有机会能保全,却也失了生育之能,且这玩意儿是吸入的,比吃进嘴里的要隐晦,便是出了事,妇人生产艰难也是寻常,便会叫人觉得是二奶奶自己的问题。”
    凤姐冷哼一声,对李嬷嬷道:“嬷嬷,你拿着我的帖,命来旺去拜访一下锦衣卫,锦衣卫千户张鹤青是陈大人和琏二爷的好友,请他派遣人手,非得揪出给我下毒的家伙来!”
    “是!”李嬷嬷平静的说道。
    王夫人脸色发白,身子一抖,若不是坐的椅子有扶手,只怕就要摔下去。
    她想叫停,可是此时此刻,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且慢!”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竟然是老太太的声音。
    凤姐微微皱眉,和李嬷嬷换过一个眼神,再看王夫人时,只见她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眼神却有些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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