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上得楼来,二楼走廊窗户全被被推开,举目远眺,只见松江河水潺潺,碧波荡漾,水光潋滟,两岸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远处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走到窗边,凭栏而望,能望见兴圣教寺的那座方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擎天一柱,白云环绕,当真美不胜收。
    陈昭看了一会江景,容嬷嬷走了上来,他施礼道:“姑爷来了,太太和姑娘都在等着你呢。”
    陈昭笑了笑,整整了衣衫,往里走去,容嬷嬷开了门,朝里面叫唤道:“太太,大姐儿,姑爷来了。”
    进得阁屋里去,贾敏一副诰命打扮,受了陈昭的礼,看着这得意女婿,是越看越喜欢。林黛玉站在一边,微低着头,右脚向后撤一步,两膝稍微曲,颔首低眉,微微伏身。
    “世兄万福。”
    陈昭看去,只见林黛玉还是瓜子脸,如娇花照水一般,和昨日的“倒拔垂杨柳,大战红鞋子”完全判若两人。
    陈昭微微一呆,随即作揖回道:“林妹妹金安。”
    贾敏把陈昭请到跟前,问了没完。
    在江南饮食可是习惯?
    沿海诸州来回奔波可是辛苦?
    眼见着黑了一些瘦了一些,可见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风霜。转言又怜惜陈昭虽然年少得意,中了进士,做了风宪老爷,为君分忧之时却是四处奔波,跋履山川,舟车劳顿,真是遭了大罪。
    陈昭连忙宽慰,说江南富庶,锦绣繁华之地,根本不算是吃苦。。
    贾敏连连含笑点头,这等乖巧儿郎,为何不是我的儿子呢?不过幸好是半子。
    寒嘘了两刻钟,贾敏说起按时日算,凤丫头该显怀了,只是京城松江相隔甚远,她作为姑母,理当要准备一些礼物,都是一些小儿的衣物和玩具。
    “我得照应着点,免得有遗漏。大姐儿,你不是给姑爷做了四身衣衫吗?拿出来给姑爷试试,且看合不合身。容嬷嬷、李嬷嬷,你们帮着姑娘。”说罢,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另有丫鬟去取衣服,两个婆子站在一旁,瞬间运转大内神功,自我隔离,无声入耳,无光入目。
    林黛玉站在一旁,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陈昭,寸寸柔情,盈盈芳心,全都融在双眸的潋滟春水里。
    “子尚哥哥这段时间为国尽忠如在战场,真是辛苦了。
    闻得林黛玉关心,陈昭淡淡一笑:“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义之所在,虽万千人吾往矣。只是连累了林妹妹,害得你被他们劫持,所幸这里面有我的卧底,知道你无事,否则我必定血洗江南。”
    林黛玉脸微微一红,低着头说道:“子尚哥哥英风锐气,海内瞩目。男儿志在四方,虽为前途奔波博执,但性命更重要,还望子尚哥哥自知。”
    陈昭忍不住仰首大笑起来,“得林妹妹此言,陈昭我幸矣。”忍不住伸出手去,握着林黛玉的柔荑,款款深情地看着对面的佳人。
    林黛玉被他炯炯目光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努力挣脱开,转身推开西屋的门,并说道:“宝琴妹妹怎么还没有收拾好那四件衣物?”
    宝琴?陈昭眼前闪过薛蝌的身影,大致猜到黛玉口中的姑娘是谁,只是心中奇怪,按理说黛玉身边有几个大丫鬟,怎么还让外人帮她?
    难道宝琴入了林家?
    这不可能啊,薛蝌虽然在为松江总督做事,但却是独立自主的,也断无可能让宝琴给黛玉当丫鬟的道理。
    跟着走进去,却看到一绝代风华的女子,身穿着素色纱绸衫裙,正弯着腰翻找着衣物。
    “妹妹,可是找好了?”
    听得林黛玉的问话,那女子头也不抬地答道:“林姐姐,还有两条佩带却是不见了。可是遗落在哪里?”
    “可是一条描金的,一条绣花的?”
    “是的。”
    “子尚哥哥不喜金色和绣花,所以没有拿。”
    陈昭呵呵一笑:“果然是林妹妹最了解我。”
    突然听得有男子声音,那女子猛地抬头,却看见陈昭,慌得连忙躲闪,只是附近皆无屏风等物,只得急挽金铺平掩其身。
    林黛玉介绍道:‘这是薛家妹妹宝琴姑娘,是数月前相识的手帕之交。’
    陈昭拱手施礼,却未说话。
    ……
    荣国府荣禧堂花厅里,贾母坐在上首,孙子孙女们又坐了一桌,在她对面是凤姐,正说着笑话儿,逗得贾母笑的前仰后伏。迎春、探春、惜春,宝钗和史湘云,遮住嘴角也在那里笑个不停。
    等了一会,贾母转向迎春说道:“二姑娘,你敏儿姑妈从松江来信了,昭哥临出发之前,已经多次和大理寺卿周老爷、锦衣卫都堂沙老爷沟通,由两家作保,顺天府孙治中孙二爷已经准备下聘,只待他兄长回京。这下可好了,孙二爷也算咱们贾府的门客,孙二郎不仅和昭哥是好友,更是顺天府的青天大老爷,正是良配。这孙二郎接下来就要去大理寺入职了。”
    “二姑娘嫁过去就能做官太太,真是件大好事。加上宫里娘娘,真是双喜临门啊,这全是老祖宗给小辈们带来的齐天洪福。”
    听完凤姐这些话,最喜欢听这些好话的贾母高兴得眼睛都眯到一块去了。探春、惜春和宝钗神情各异地看着满脸羞红的迎春。史湘云的脸上闪了闪,但也是露出几分笑意来。
    贾宝玉却忿忿不平地说道:“什么青天老爷,还不是官迷禄蠹。”
    这是宝玉的常规发言,大家伙就当没听见。
    贾母又问道:“琏哥儿呢?”
    “回老太太,东府蓉大爷有事找他,这会还在那边。”凤姐连忙答道。
    “哦,等他回来,叫他过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宁国府后院园子里,贾蓉和贾琏坐成了一桌,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话。
    “陈世叔的消息传来,看来他要在江南大干一番,若是那什么国库欠银交上去,天子少不得龙颜大悦,给陈世叔加官进爵,琏二叔,你准备送些什么贺礼?”
    “我就一俗人,能送些什么好东西?”贾琏嬉笑着说道,“陈子尚文武双全,家财万贯,人家能缺什么?我们要送也只能按心意去送。”
    “琏二叔说的是这个理。”
    “只是这段时间,弹劾陈昭的奏章满天飞,可见江南那帮家伙已经是恼羞成怒了?”贾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江南来的文官虽然多,可是架不住陈世叔是天子的善财童子,只要简在帝心,他们能有什么用?”贾蓉不屑地说道。
    贾琏一愣,连忙说道:“蓉哥儿说得极是。那你准备了什么贺礼?”
    “我这边跟琏二叔没法比啊!”贾蓉自嘲地说道,“按理说我根本送不起什么。可是陈世叔对我恩重如山,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准备些孝敬。我思前想后,便想到一处。”
    “哦?愿闻其详。”贾琏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
    “我府上太太有两个妹妹。”
    “那两位,我听说过。”贾琏眼睛一亮,随即说道,“蓉哥,你真是想的深,想的透啊!陈子尚钱财不缺,又是进士及第,天子信重,他什么也不缺,缺的是红袖添香夜读书啊!”
    “琏二叔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跟太太商量好了,我们宁国府以娘家人身份,陪些嫁妆,把我那两位姨娘送到陈世叔身边。帮着照顾一二,也算尽份孝心。”
    “你这个蓉哥儿,对你刘世叔真是掏心掏肺啊。”贾琏半开玩笑半带酸意说道。
    尤氏有两个妹妹,艳名无双,据说躺在床上的那位贾珍也曾垂涎过,只是没来得及下手。
    贾琏可是听过贾家上任族长,同辈兄弟贾珍的近况。
    这厮已经被亲儿子贾蓉折腾的只剩下一个人形了,天天躺那里动弹不得,吃喝拉撒全都要人伺候,贾蓉随便搞点事情,贾珍就承受不起。
    只要宁府大门一关,贾蓉想怎么乐就怎么乐?
    他怎么说服尤氏,将两个妹妹送给陈昭的?
    只怕是在床上睡服的。
    贾蓉这个十几岁的一家之主,正在玩命的收拾自己的亲生老爹。
    可贾琏却对贾珍没有半点同情。
    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贾珍当初怎么虐待的贾蓉和贾蓉他娘,现在的贾蓉就怎么对付贾珍。
    这叫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皆有来因。
    说回眼前这事,尤家二姝的名声,贾琏也听说过,现在贾蓉居然舍得捧出去做孝敬,足以可见贾蓉对陈昭的感激之情。
    想想越是,贾蓉虽然不是柳下惠,但那俩姨娘毕竟在外面住,贾蓉可不敢随便招蜂引蝶。
    毕竟宁国府现在势微,贾蓉可不想被弹劾。
    既然如此,所幸送了人,还能得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琏二叔,你家有二嫂,谁敢孝敬你?”贾蓉笑道。
    贾琏哈哈一笑,将此事揭过。
    毕竟凤姐母老虎的威名,荣宁二府都是知道的,谁敢触这个霉头?
    贾琏回到荣府之后,刚进屋就听到凤姐说老太太找自己。拜见贾母之后,却原来是迎春的事情。
    迎春的婚事,贾琏自然知道的,所以他便将自己操办的事情一一汇报给老太太。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又问起贾蓉的举动,听贾琏说贾蓉要把两个姨娘送给陈昭,老太太的眼神变化了一下,而她身旁的薛姨妈,眼睛更是动了动。
    ……
    却说自从陈昭开始在江南戡乱摧强的时候,便让薛蟠去了扬州躲风头。
    等陈昭从松江返回金陵,又把他召了回来。
    这薛蟠不愧是金陵老人,一回城就听说了一个消息,金陵城的第一清贵家族甄家被官兵围住了。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啊。
    薛蟠虽然是个呆霸王,一味地高乐,可这段时间被陈昭的锦衣卫整训之后,已经有点人样子,结合之前的消息,立马意识到这其综合非同小可。
    等见到陈昭,后者给他接风,酒过三巡,薛蟠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大哥,我在路上听闻甄家跟水匪勾结,还听说这案子还是大哥你查出来的,不知是个什么原委?”
    陈昭看了一眼薛蟠,不急不缓地说道:“十天前,我从松江动身回金陵的时候,有一批茧丝从江浦过长江,要运到杭州去,结果在淳化镇被人劫了,丢了五百担茧丝。船家不敢怠慢,当即去金陵府衙报了案。金陵府立即派了缉捕使臣四下寻探,四五日却没得消息。”
    “两浙漕司闻知后,马上行文过来,措辞严厉。今年两浙茧丝歉收,全靠着外地输入的茧丝填补窟窿,所以每担茧丝都看得极重。金陵府被逼得无法,只好请我来断案。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戡乱摧强,手下人和江湖上的关系很熟,所以马上查到金陵石之轩丝绸庄织场,直接人赃并获,他们胆大包天,那五百担被劫的茧丝就这样码在那里,大部分连外包装都没拆。打开后里面用于验收识别的杭州漕司片子原封不动。”
    “人证物证皆在,那绸庄掌柜仗着自己是甄家外管事,还敢狡辩,自然是上刑了。三木之下,那就全招了。我就叫人密报了江南总督和金陵将军府,说有水匪劫道,两处官衙就遣了团练军过来。然后摆了一个诱敌深入,便将这伙水匪拿下,看到我之后,他们便把幕后的甄家给招供了。”
    “这甄府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薛蟠一脸不可思议。
    “是啊,前些年仗着太上皇的宠幸,得意忘形了。而且今上继承大统以来,一直在严令追索各地国库的欠款和欠税逋赋。甄家天大的窟窿,自然想着些来钱快的歪门邪道了。”
    “这甄府有钱就赶紧还上,真个要钱不要命。”薛蟠摇头道。
    “不提这个,文龙,我把你从扬州召来,你可知道用意?”陈昭笑着说道。
    薛蟠一个激灵,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器,在此一举,连忙站起来拱手道:‘我是陈大哥手里一小卒,只要你一声令下,风里来风里去,水里来水里去!’
    “好!”陈昭笑着点点头:“我如今是钦差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江南,负责江南民政,现如今要留守金陵,我委派你为金陵,缉捕左使,勾当江宁县捕盗所公事,专管江宁县这一片的治安,你可愿意?”
    薛蟠大喜,他最喜欢这种任侠之事,如今已经改邪归正,但是纨绔子弟以及那些祸害们爱干什么事,他心里有数,到时候只需要带着手下耀武扬威,呼喝令之,那帮纨绔就会跪在他面前唱征服想,想想就觉得自己洗心革面的十分彻底。
    当即忙不迭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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