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安王妃来的很快,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宫人们见着安王妃,纷纷请安,安王妃见子心切,哪里会管她们,走到芸儿跟前,便蹲下身将多日不见的儿子给抱在了怀中。
    她眼中含着泪,却不敢说思念儿子的话。
    只疼惜的将儿子给搂在怀中瞧过片刻,心中得到慰藉,有了精神头看向周围。
    她眼眶还有些红,看见坐在一旁的昭昭,强笑道:“让妹妹见笑了。”
    昭昭笑道:“我见今日春色好,外祖母也在休息,便带着芸儿出来走走。”
    “皇嫂,我们在园子里走走吧。”
    芸儿紧紧地搂住了安王妃的脖子,片刻都不撒手。安王妃抱着他站起来,“也好。”
    昭昭话少,宫人也让她支开,离了四五步远跟着,安王妃低声同怀中儿子说着话,终于走了两刻钟,芸儿就在亲母怀中睡着了。
    安王妃恋恋不舍地让奶嬷嬷上前来,将还紧紧搂住她脖颈的芸儿送到了奶嬷嬷怀中。
    “我出来这么久了,母后那儿还要人照顾,我这就回去了。”
    安王妃说着道别的话,可眼睛却还留恋在儿子身上,她深深看过了一眼,狠心让自己偏过头去不再看。
    只同昭昭说着,“今日多谢妹妹,以后妹妹不必为我冒险。”若非是昭昭,她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儿子一眼。
    昭昭轻轻摇了摇头,只道:“今日天色不早我要出宫了,皇后娘娘那儿,我改日再去请安。”
    安王妃轻轻点头,强忍着眼泪带着宫人走出了园子。
    长寿宫跟出来的宫人们谁都不敢说话,昭昭只道:“芸儿既然睡着了,我们也回去吧。”
    晚春时节,天黑的晚了,却也快到了宫中下锁的时间,她将芸儿送回长寿宫,又吩咐下去,“夜里你们也要多上些心,切莫让他哭的嗓子都哑了。”
    太后娘娘还在休息,她便只见了白女史,说她明日再来请安,便离开了皇宫。
    让芸儿见了安王妃的事情,虽说不是件大事,却有人很快就在宣帝跟前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
    此事暂且不提。
    回去的路上,青眉也在问,“主子,皇长孙的事情,您真要插手?”
    昭昭正看着先前顾贵妃给她的几份考题,听见青眉这样问,她头也没抬,“总不能让他一直哭,我今日见着了帮一把也没什么。”
    忽而,她神色一顿,眉头微蹙着,带着几分不解,“青眉,你说,我是不是爱管闲事?”是了,她可不就是爱管闲事,所以见着芸儿哭,就心一软,连宣帝的旨意都敢罔顾,借着逛园子的理由,让芸儿见了亲娘一回。
    说起来,这简直就是让自己被放在火上烤,若有心人要拿此做文章,一句罔顾圣意,大逆不道就能让她受罚。
    她干嘛要管顾淮的闲事,她自己背负的还不够多吗?
    她同顾淮是说的上来几句话,却也没必要管他。
    就算已经离湖州的事情,过去了一个月,昭昭心里却还是烦得很。
    这问题,问的怪异,莫名让青眉觉着昭昭不止是在说让芸儿见安王妃一事,更像是别的事。
    青眉仔细想了想,才道:“主子心地善良,见不得皇长孙与安王妃母子分别之苦。只是婢子觉着,如今前朝后宫不平静,主子若是被人抓住了错处,恐是会招惹是非。”
    昭昭心烦的将手中的册子合上,撩了帘子朝外看去。她们马上就要走到朱雀宫门,离开皇宫了。
    这一眼看去却不打紧,一眼就瞧见了身穿一身靛青色祥云仙鹤官袍的顾淮。
    他站在宫门处,似正在同身旁朝官说着什么。
    他生的好,就算人群里,也是一眼就能被瞧见的存在。
    他穿着靛青色官袍,衬得他像是春日里的暖阳一般和煦。
    不知是不是马车的声音惊动了顾淮,他竟抬眼看来,二人目光相触,顾淮薄唇微动,似有话说。
    昭昭放下了帘子,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隔着一段距离,顾淮都能瞧见那马车中的姑娘气还未消。
    许是见他走神,身旁的朝官唤道:“晏清?”
    顾淮收回了目光,致歉道:“抱歉,大人您继续。”
    他一时走神,没能听明白刘大人的话。
    刘大人继续道:“你身子不好,我也甚少让你来阁中当值,如今你既要求点卯了,每日便不可懈怠,且记住了?”
    “嗯。”顾淮轻轻点了头,而后同刘大人就在此处道别,各自上了回府的马车。
    自打放下帘子后,昭昭便有些心不在焉,青眉全然看在了眼中。
    她知晓些事,却不完全知晓,只知道昭昭同顾淮定是在这趟湖州之行里,闹了矛盾,所以一向脾气极好的人,才会像现在这样,眉眼间都带着烦躁。
    可她也不好劝,只细细的说着别的事,要说的事也是件为难之事,但青眉还是说了,“前两日,蓝家让人送来了喜帖,蓝姑娘同婚期定下了,五月十五就要完婚。”
    蓝家同郡主府有那么一段不愉快的过往。
    也不知道蓝家是如何想的,竟然还给郡主府送喜帖来。
    青眉心里有些忐忑,以为郡主心情会更不好,却见昭昭倒是很平静,“既人家送了喜帖,你准备一份贺礼就是了。”
    昭昭有些感慨,岳长翎同蓝家那小姑娘,竟然都要成亲了。她听见这消息,好像半点儿不快都没有,唯有祝福。
    日子过得可真快,她马上就要在长安待满一年了。
    青眉见她还算平静,便道:“要婢子说,蓝家这也太无礼了,上回撒谎的事情也未曾登门道歉,这回蓝姑娘要成亲了,却又眼巴巴的送喜帖来,是觉着咱们郡主府好欺负了不是?”
    青眉这话说的在理,这世上没有将旁人的脸面踩在脚下,还要贴上去道贺的道理。
    便是昭昭不在乎,可事关郡主府尊严,天家威严,这蓝家姑娘婚宴,昭昭也不能去。
    “你何时也习得阿采的性子了?”昭昭哭笑不得。
    不过昭昭本就也没打算去,如今回了长安,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而且,同蓝家,蓝姑娘,岳长翎的那段过往,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那般遥远了。
    “好了,我不会去的。”昭昭又拿起册子看了起来。
    又过一日,宣帝召了昭昭觐见,果真是说起了昨儿个她带着芸儿逛园子见安王妃的事情。
    宣帝神色平静,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昭昭老实的将她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我只是想着,小殿下年岁还这么小,整日哭的嗓子都哑了,恐是对身体有碍。”
    “若是舅父能开恩,让小殿下能时不时的见见亲母,小殿下哭闹的少了,身子骨也能康健些。”
    “是昭昭擅做主张,此事同安王妃毫无干系,舅父要罚,就罚昭昭一人便是。”
    就算是皇子皇孙,想要养活养大,耗费的心力也要花上许多。
    如今皇长孙日日哭闹,如何能平安长大呢?
    更别提这皇长孙是宣帝的心头好。
    宣帝听到这里,哪儿能不知她是在为安王妃求情,不过她说的有几分道理,而他这一月以来的怒气也都消了不少,也需要个台阶下,便吩咐下去,“让安王妃每过半旬上长寿宫请安。”虽说是半旬一见,却也是宣帝做了让步。
    昭昭忙谢恩,“昭昭叩谢舅父不罚之恩。”虽说她同宣帝都知道,她是为了安王妃能见芸儿谢恩。
    宣帝摆了手,让她起身,打量着她的神色,“行了,让你来不是说此事,你且同朕说说湖州的情况。”
    昭昭面色不改,说着话,“能找到胡家偷挖玉矿的罪证,全靠四表兄机敏英勇,昭昭在旁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果真如此?”宣帝反问道。
    昭昭点了头,“是。”她同赵成义做了笔交易,只要赵成义还算是个人,这笔交易就能作数。
    幸而宣帝后头问了她几个湖州灾情如何,并州匪患情况,她一一详细据实作答了,宣帝听得面色都有些沉重,却点了头,不再多问。
    天子坐庙堂,眼睛所见,具是盛世繁华,想要知道民间疾苦,却又在知道后,不愿相信。
    宣帝心情不算多好。
    昭昭便将并州那周从良一家善举给说了一回,“我想,若是朝廷能褒奖周家一番,也算是为民间行善的百姓立了名声。”
    宣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同一旁伺候的宫人低语了几句,宫人应了声,就出去传话了。
    宣帝有正事,却还不放昭昭离去。
    昭昭不免疑惑,便听宣帝又问她,“那你这一趟远行,同阿楚相处了三个月,你觉得他如何?”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了这事儿?
    昭昭警惕万分,斟酌起了用词,“四表兄从前性子或许毛躁了些,这趟远行后,想必能沉稳不少。”她这一路同赵成义,吵也吵过了,最后还算和好,可她完全没打算要同赵成义忧什么干系。
    宣帝又问起,“那阿晏,阿晏这趟远行,可有收获?”
    昭昭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想必顾世子也是有所收获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全都落在了宣帝眼中。
    宣帝又问,“你去岁生辰时,曾求朕,让你自己挑选位夫婿。”
    宣帝慢条斯理的说着,昭昭神色一僵。
    “你如今身在长安,你爹你娘都不在身边,婚事自是朕得上几分心。”去岁的事情,如今半年一晃而过。
    宣帝仔细看着,他这外甥女果真是随了阿罗怙那武夫,身量比过年时,又高了不少,身形开始抽条,完全出落成了标致的大姑娘。
    民间姑娘,在这个年纪也都已经有了婚约。
    “今年你虚岁都十七了,姑娘家大了婚事还是早早定下为好,你可有相中的人选了?”
    自打寻着梦中人的事情在岳长翎那儿失败了以后,昭昭已经好久没有想过她的婚事,宣帝这突然问起,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做不出回答。
    她去年生辰那日,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她要在长安找到一位夫婿,同她回凉州。
    一时,她想起还没有找到的那梦中人。
    一时,她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顾淮的脸。
    宣帝朝政繁忙,同昭昭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外头就有大臣等候着入殿来议事,便挥了手让昭昭退下,自去贵妃宫中。
    昭昭走在宫道上,一时茫然,一时不解。
    不明白她此刻心思烦乱到底是怎么了。
    她这一趟远行,说来同顾淮相处的更多。
    一张榻上共歇了三日。
    她还,察觉到了顾淮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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