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仙乐不绝、幽声未断,曾巩已经失声叫道:
    “颖师当年所奏就是《木兰词》,只不过诗文进的比曲子慢了两节,所以大家才怎么也合不上!”
    张载道:“想来也属正常,昌黎先生就算再有感,也不可能曲声一起就来了诗兴,怎也得听过一段方可入境。”
    “唉!”曾巩自哀自叹。“如此简单的一个道理,竟三百年无人得解,香奴姑娘心思玲珑啊!”
    曾布道:“若非极高的音律造诣,很难发现这其中的玄机,香奴姑娘的琴艺,比之当年的董惜琴也不差半分。能有此机遇,也绝非偶然。”
    众人点头,再次沉浸在悠扬曲调之中。
    ......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
    冷香奴琴诵合鸣、震撼全场,余光犹望见连唐疯子也被吸引,不由心中甚满,颂唱之声更为深情卖力。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
    独特的声线朗诵完最后一句,正好木兰词的曲调也随着她的声落乍然而止,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
    “奴奴献丑了!”
    冷香奴轻轻一拂,却是无人回应。大家都还沉浸在曲调与解开千古迷解的喜悦之中,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与昌黎先生同坐堂中,听颖师弹琴。
    良久,曾巩带头,一众观澜儒生,纷纷起身,连宋楷等人都起来了。
    正当冷香奴错愕之际,曾巩等人深施一礼:
    “谢香奴姑娘为我等解惑,受教了......”
    此时此刻,众人身上没有一丝痞气,尽是文人应有的尚学之风。若是进门尚有轻佻之意,此时此刻却是诚意满满,尽是叹服。
    冷香奴又是一阵错愕,万没想到,这些活土匪还有这样的一面。
    “诸位公子,折杀奴奴了,只是闲来无事独好古曲,胡乱琢磨出来的小趣,算不得什么本事。”
    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带着几分自得地看向唐奕那边。
    “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好吧,香奴姑娘又失望了,满屋子只有四个人没起来赞赏:
    土匪头子、契丹蛮子、绝美书生,还有那个白衣女子。
    冷香奴气得恨不得跺脚,那土匪头子听曲的时候还能认真听听,一听完,就又撂下不管,转头与那“美书生”、蛮子说话去了。
    平生第一次失了方寸,闷气更胜刚刚。
    她却不知,唐奕身上就有的那么一股邪气,有若罂粟,让人恨得牙痒,却又在不知不觉间,再也离不开。
    ......
    恨恨地瞪了一眼唐奕,转而又把精神集中到那个“绝色”书生身上。
    “时才公子一下就听出这不是《木兰词》,奴奴进调进慢了两节,想来也是同道中人了?”
    “啊,啊?”萧巧哥万没想到,冷香奴会问到自己头上来。
    一时慌乱,只得顾意粗着嗓子回道:“略懂一二。”
    “哦?”
    冷香奴一挑眉头,从众人的反应来看,这些儒生都知道她是女儿身的,却要故意粗声,还当她是傻子呢。
    “那正好,值此良辰,公子可愿抚上一曲,以助酒兴?”
    这里冷香奴可没有一点为难的意思,开始她主动要献曲,却有争胜之心,但也只不过是想展露技艺,引来某人的注目罢了。
    此时让萧巧哥献曲,也是刚刚抚琴之时,萧巧哥一下就说出不同,让她颇为意外。再观萧巧哥五指修长细腻,简直就是为抚琴而生,这才生出一品琴艺之意。
    但是,纵使冷香奴自认心怀坦荡,这个时候让萧巧哥献艺,多多少少有点流于俗套,起了高下之心的。
    ......
    萧巧哥的琴技当然没的说,但那也只是她自己的一项很私人爱好罢了,不是在人前卖弄炫技的把戏。
    这么多年,除了家中至亲,也就唐奕和君欣卓听到过萧巧哥的琴声而已。
    萧巧哥有些无措地下意识摇头,“还是,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冷香奴笑道。“公子不屑与奴奴赐教吗?”
    萧巧哥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无助之间,习惯性地看向唐奕,唐哥哥一定能为我挡下来的吧?
    唐奕当然不会坐看萧巧哥受窘,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有些不快地正要出声,不想,却被萧誉抢先了一步。
    “正好许久没有听你的曲子了,抚上一曲,也无大碍。”
    他可没萧巧哥那般的娇羞之态,学的是汉学,但骨子里还是契丹人的好勇争胜。
    冷香奴的话落到他耳朵里,却有几分刁难之意了。你刚奏了一曲千古绝响,现在却要我妹子来献技,这不是欺负人吗?
    偏要让巧哥露上一手,让他们看看,咱妹子一点不比人差。
    在他看里,全天下的女子都比不上自家妹子。
    ......
    既然萧誉说话了,萧巧哥再无推脱之理,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可以吗?”唐奕柔声道。“若是不愿,没人可以逼你。”
    萧巧哥从唐奕的眼神中得到一丝鼓舞,心中一暖,也没刚刚那么放不开了。
    她倒不是拿着架子,而是从未在人前抚过琴,心中有一丝慌乱罢了。
    缓缓起身,行到冷香奴的琴前,“借姑娘瑶琴一用。”
    冷香奴让出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就静待佳音。
    曾巩等人也是好奇,这位青瑶姑娘在观澜书院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说她会抚琴,今日可要听听是何水准了。
    ......
    萧巧哥深吸口气,静心宁神,宛若带着荧光的玉手,在七弦琴上轻轻一扫......
    悠扬乍起、糜音初现,众人无不一怔。
    只是一个起手,就能听出琴艺绝非等闲。
    冷香奴是更意外,万没想到,这“公子”的琴艺如此之高。而且,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萧巧哥所奏的也是一首唐之乐府。
    不是《木兰词》,而是《楚声》。
    众人宁心细听,只是一个乐头就已经尽数沉浸其中。
    琴声飘渺、曲调空灵,时而如泉水叮咚脆响,时而又声波跌宕宛若大河奔腾。
    ......
    待曲头一过,萧巧哥终于开口了......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
    “......”
    “!!!!”
    所有人再一次傻眼了。
    这次,比刚刚听冷香奴第一次咏叹这首《听颖师弹琴》,还要意外。
    因为,萧巧哥这段不是咏叹,而是和着《楚声》之调,唱出来的。
    ......
    做为爱琴之人,萧巧哥当然也研究过《听颖师弹琴》这首千古迷诗,可她却没有冷香奴那般幸运,找到其中奥妙。
    但是,以萧巧哥的琴之造诣也不是无功而返,圆不通原调,就另辟蹊径,以《楚声》之调为这首诗度曲,也就有了现在大家听到的《楚声、听颖师弹琴》
    “乖乖......”
    王韶木头桩子一样定在那里,满眼满耳尽是琴音,喃喃自语道:“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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