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江初雪这精湛的演技说来就来,那簌簌落下的泪水,直接将她变成了柔弱的无辜者。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虽说也惯瞧不起女人落泪,但今日是欢欢喜喜赴宴来的,就这么将人家的女儿说哭了,到底也有些不好,都悻悻的住了嘴。
    “这初雪小姐,当真是水做的人儿,这……这就是随便说几句玩笑话,就……”
    “原来是永安侯夫人和大小姐凤云倾主动坐在后面去的啊,那定是云倾小姐有些悄悄话想与母亲说了,这倒是我等误会了初雪小姐呢。”
    “初雪小姐模样出挑,性子又温软……唉,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就别掺和了吧?”
    听到这些话,江初雪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将自己的名声挽回了一些。
    该死的凤云倾,肯定知道她坐前面的马车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定是她唆使桑静香一起挖坑羞辱她的!以为这样就能对付了她?做梦!
    看,她不是三言两语的就将那些对她不好的议论压下来了吗?她们总不好直接说不是她们让她坐前面马车的吧?需知在这些人的心中,她到底是永安侯府的小姐,她们若是说她不好了,岂不是也在打她们自己的脸?
    “云倾见过各位夫人,各位公子、小姐们,”凤云倾只轻飘飘的扫了“无比委屈、可怜”的江初雪一眼,就上前了半步,抬高了声音道:“各位夫人、公子、小姐们都是品行高贵之人,今日大家开开心心的来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开些玩笑,自是无伤大雅。”
    “各位夫人、公子、小姐们也莫要误会了我初雪表妹,我这位表妹的身世委实可怜,年仅几岁的时候,家里便遭了火灾,一家上下数百口人都不幸去世了,唯有她和一个婆子逃了出来,受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我家,后来那婆子也染病去了,是以,我爹爹和娘亲可怜她孤苦无依,这么些年,便一直对她照顾的多些。
    今日想着她也是第一次参加国母的宴会,再加上我确实有些悄悄话要与母亲说,便让她坐了前面的马车,没想到却惹出来这样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一番话,说的是那样规矩、得体,却似的江初雪的脸上的表情开裂,脸色更加的苍白。
    凤云倾这个贱人!竟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明她不是永安侯府的小姐,说明她无依无靠的身份!
    而桑静香竟也没有阻止!
    这对该死的母女!亏得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对她们温和体贴!(江初雪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对永安侯府的每一分好都带着赤果果的算计,千方百计的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却真将自己演的戏都当成了真的?)
    “原来初雪小姐竟然不是永安侯府的小姐?我还一直以为她就是永安侯府的二小姐呢,这身份倒是可怜。”
    一些夫人这么说,心里却是另一番的想法。
    原本永安侯府的两个女儿都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许多家里有公子的夫人都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好好的瞧瞧凤云倾和“凤”初雪。
    虽说凤云倾和三皇子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但婚事又没有定下来,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若是不能,能和永安侯府结成亲家,至少在钱财上是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凤云倾不成功,还有“凤”初雪啊,却没想到,这个“初雪小姐”竟然不是姓凤的?
    果真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身世可怜?再可怜又如何?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永安侯府心底善良,收养了她,可她到底不是永安侯府的血脉,永安侯府最多就是出嫁的时候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了吧?
    女儿家带的嫁妆本来就是要入自己的私库的,公家能得到多少好处?
    再说这“初雪小姐”一大家人子都被火烧死了,后来送她投靠永安侯府的婆子也死了,莫不是这“初雪小姐”命不好?克父克母克全族,命不够硬的说不定还会被她邢克?
    那娶回来就不是福星,而是祸种啊!
    这么一想,那些之前还想着撮合自家的公子和江初雪的夫人纷纷都没了这种心思。
    “是,我不是永安侯府的二小姐,只是表小姐,我的母亲与永安侯夫人乃是亲姐妹,姨母姨父和表姐都是看在我的母亲不幸早逝的份上才收养了我的,这么多年,永安侯府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直铭记于心,定是要好好报答的。”江初雪纵有太多的愤恨和不甘,众人面前,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将自己的姿态再次放低,继续戴上那张虚伪的假面皮。
    凤云倾凉凉的接了一句:“你记得永安侯府对你的恩德便好,有些做过的事儿,便算了,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在众人的心中种下了疑虑,凤云倾却并没有解释,就扶着桑静香继续往前走了。
    宫门前的这么一场小戏,以凤云倾完胜而结束了。
    宴会场就安排在御花园里。
    男宾席与女宾席是相对而坐的,皇后娘娘有意帮年轻人(包括她自己的儿子)牵红线的意思就更为明确了。
    百官与家眷们都早早到来了,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与左右的人说着些场面话。
    内侍官一声高呼:“皇上、皇后驾到!”
    所有人都起身,朝这轩辕王朝最高贵的人弯腰行礼,待皇上和皇后落座后,才再次落座。
    可就在这时,却又传来更高亢了一声:“摄政王到!”
    “哗啦啦”刚刚落座的百官,竟又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就连座上的皇帝也站了起来。
    “摄政王素来不喜欢参与我们这些吃吃喝喝的宴会,臣妾还以为他今日亦不会过来了呢?未曾想竟是过来了!”这是皇后的声音。
    “皇嫂这般说,可是不欢迎我过来?”
    当着百官和帝后,就敢这么不客气的自称“我”,除了当朝的摄政王轩辕夜阑,便再无旁人了!
    那声音冷的很,带着些不明意味,强大的威压生生压过来,众人朝那里看去,便见到轩辕夜阑竟穿了一身绯红的常服,脚步稳健的走过来,像是每走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今日也是一时兴起了,想必皇嫂未曾给我准备位置,我便自己带了。”轩辕夜阑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他身后的四个贴身侍卫已经抬了那张比龙椅还大的椅子,飞身上前,稳稳当当的放在了整个宴会的东南角,与帝后同等高度的位置上。
    轩辕夜阑从百官身边走过去,直接走到帝后的面前:“皇兄今日挺精神。”
    便转身,在那长椅上半躺下了。
    是的,就是半躺下,模样慵懒,肆意邪魅至极。
    百官和应邀前来的夫人、千金贵女们都看呆了。
    见过了摄政王身穿战袍、所向披靡的模样。
    见过了摄政王一身玄衣,杀绝果决的模样。
    却是从未见过摄政王一袭简单的红衣,如此……如此妖孽的模样!
    这果真是他们熟悉的摄政王轩辕夜阑吗?
    “都看着本王作甚?听闻今日是场相亲宴,本王亦是未婚男子,皇嫂有心了。”
    这话的意思赫然是摄政王也要选妃?
    站在尚书夫人身旁的叶雨桐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要选妃,他要选妃了!她等会儿定要好好的表现表现。
    江初雪心里顿时有些慌,她是清楚,轩辕夜阑到底对谁有心思的。
    悄悄看一眼轩辕夜阑,再看一眼凤云倾,这宴会上穿红衣的不止凤云倾一人,可是为何越看越觉得轩辕夜阑的衣裳颜色与凤云倾的最接近?
    凤云倾的心里也满是震惊。
    轩辕夜阑的那件红衣,是她这几日刚好给他做好的,他送的赤霞其实有两种颜色,绯红和大红,大红用来做喜服,绯红做常服,喜服需得一阵阵精致刺绣,自然需要很多时日,常服就简单多了。
    她拿到了布料,先给自己做了一方帕子,紧接着,便做了这件衣裳。
    可这件衣裳却并未完工,腰封外袍都还未做,他竟就穿了,还穿来了这种盛大的场合?
    莫非,是因着她今日穿了红衣?
    宴会正式开始。
    吃吃喝喝了一阵,便有一个身穿鹅黄色裙裳的女子面带羞涩的站出来,跳了一支舞,那些千金贵女们便争相献艺起来,表演的好的,皇上、皇后都给了赏,叶雨桐也上去唱了一支歌,歌声婉转动听,确实不错,皇后夸她有一副好嗓音,赏了些好东西。
    但轩辕夜阑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半躺在那里,似乎已经睡着了,修长的手指却搁在面前的茶几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让所有人都知道,身边发现的一切事情,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凤云倾并没有参加,在她看来,这些女子使尽了浑身解数去博男人的欢心,却不知那欢心是否只是一时……
    她的视线偶尔会落到轩辕夜阑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每一次她看过去的时候,他都像是拉开了眼睛的一条细缝,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眸光投递过来。
    她最关心的,还是轩辕珏和江初雪的计划,是什么呢?会以怎样的方式开始呢?
    宴会进行的一半的时候,江初雪终于动了。
    她像是随意喊了一个宫女过来,给她倒了两杯酒,来到凤云倾的面前:“表姐,我想敬你一杯酒,有些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今日我来参宴有什么想法,你定是也知道的,我怕我一人上去表演无法让贵人开心,我能不能请你和我一起上去献艺?”
    这几句话,她说的声音小,也只有凤云倾和桑静香能听到。
    没等凤云倾回答,她就将其中一杯酒塞到了凤云倾的手里,另一杯自己喝掉了,然后大声说:“姐姐琴弹的好,妹妹想跳一支舞,还请姐姐为妹妹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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