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修无法想像,那个时候的杨香薇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在失去了族人以后,亲手灭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满门。
    所以,他才会听见她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是我灭了他所有的族长,颠覆了太叔江山,让整个王朝……”
    “我是罪人!”
    “整个世界因我陷入战火,百姓们流离失所,多少个家庭因此家破人亡。”
    “我是如此不堪、丑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也许,老天爷上我活着,只是为了折磨我吧。”
    ……
    坐地招夫,是杨香薇意识到她做错了事情,给整个国家带来动乱的时候。她茫然失措,想要有所补偿,便又换了一个身份,追随枭雄,助他们一臂之力,征战江山,最终实现了王朝的大统一。
    那时她功成名就,却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是一个“罪人”。
    看到大家脸上的笑颜,她想起了家人,想起了她的爹娘兄嫂,想起了早早夭折的侄子侄女……
    她选择了“坐地招夫”。
    说是“夫”,不如说是“借种”。
    她以不同的身份“夜会”精心挑选出来的男子,再以当家夫人的名义生下那些孩子,重新创建杨氏家族。
    直到有一天,她觉得差不多了,就说远在外地经商的夫君死了,从而成了望门寡。
    有了孩子的存在,她感觉自己好受了很多,至少身边有一个人陪自己了,不是吗?
    然而午夜梦回的时候,每当她想起九皇子,又是难堪的。
    她道:“我没脸见他,我想这就是老天爷让我一直活着的原因吧,如果我死了,我到了地底下,又有何脸面见人?”
    太叔修:“……”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知道她的过去“复杂”,有着一段痛彻心菲的故事,但他绝对没有想到,杨香薇的故事是这样的。
    这个故事……
    让太叔修感觉到心惊,感觉到无法承受。
    “那你,还爱他吗?”
    杨香薇睁开了眼睛,望着太叔修那张与九皇子一模一样的脸庞,说道:“我不知道。”
    四个字说完,已经有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爱,怎么能不爱?
    可人的一生,不只有爱。
    除了爱他,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只不过,在她报了仇,又替杨家留下血脉以后,她突然间失去了方向,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罢了。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九皇子,没脸见去九皇子,也会后悔,可两件事情她不得不做。
    太叔修心中一痛,上前抱住了她,说道:“以后,我替九皇子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你没办法面对真正的他,但你可以把我当成他……你可以,像曾经爱他一样爱我……”
    听到“爱”这个字,杨香薇一把推开了太叔修,湿着眼眶摇了头,说道:“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我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我明明爱着他,却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
    “不是的,薇薇,你听我说,当时情况比较特殊。也许你是爱他的,但是他已经死了,你只是想报仇,所以你才……”
    不等太叔修解释完,杨香薇摇了头:“不是的,你不懂。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我,如果他没有那么爱我,他堂堂一个皇子不会冒着被他父皇发怒的风险独宠我一个,也不会为了保下我喝下毒酒……如果他没有遇到我,他可以依旧当他的九皇子,娶妻纳妾,风光快活……”
    “可是他如果没有遇到你,他就不知道什么是爱。真正的爱一个人,就是只想跟她在一起,她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都无法取代的东西。只要跟她在一起,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因为爱你,所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甘之如饴。”太叔修真实的说着自己的感受,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发现。
    他自以为的心动,其实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心里生根发芽,刻入了骨髓。
    真的只是简单的心动呈?
    真的只是想当另一个男人的替代品吗?
    不是,都不是。
    他明明是想取而代之。
    “可就是因为他爱我,所以才死的。你听不懂吗?要不是因为他爱我,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什么爱情,那根本就是害人的玩意儿……”
    “薇薇,你冷静一些。”
    “我没办法冷静。我只要一想到我曾经干过什么,我就觉得自己好脏好脏,我根本就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嘴上说着爱他,喜欢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最终呢?最终灭了他满门的是我,给他戴绿帽子,跟别的男人生下孩子的也是我……”
    “不是的,薇薇,他也是因为太叔王朝死的,你那样也是在给他报仇。至于你后来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生孩子,那是因为他死了,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
    然而可惜的是,无论太叔修如何拼命的替杨香薇找借口,找理由,替她解释着这一切,也没办法填补杨香薇心上的那些伤口。
    她就好像钻进了牛角尖一般,不提九皇子还好,一提她就掉进了陷阱,怎么挣扎也跳不出来,痛苦不堪。
    是的,她还爱着那个男人。
    因为爱,越是爱,越是会为她后面所做的事情感觉到痛苦不堪。
    至今,她都没放下那段感情,没有放过她自己。
    太叔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跑去跟杨香薇确认这件事情,因为那天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他。
    她搬进了杨家,给杨家所有人下令,她不想见到他。
    太叔修知道,她不想见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那张脸。
    望着镜子里的这张脸,太叔修甚至有了想要毁掉它的冲动。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毁了,某个人回来的时候看不到,就真的不要他了。
    她清楚地知道,她还爱着那个男人,他的特殊也在于他的这张脸,若是他连这张脸都没有了,那他……
    “碰——”
    太叔修一拳落在了境子上,鲜血从伤口流出来,滑过了镜面的碎片。
    可是他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意,因为这种痛苦,根本比不过他心里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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