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之间,他切身感受到了自己在死亡,竟然落入一条河中。
    熟悉的感觉袭来,让如今的他依旧有些不安。
    所以,退了回来。
    他悬在深渊之中,低头看着,却不见了河水,只能听到当中嘈杂的声音。
    那里,像是封存着另外一个世界。
    “魂魄死后,真有归宿?”
    “迷之所在,或许帝主知道,他成帝之后,曾进去过。”
    那个声音再度出现。
    叶星河没有多问,双方距离死敌只差撕破脸罢了。
    离开此地之后,叶星河来到了星辰学院的故地。
    地球几经变迁,圣城也先后隐去,但帝陨之地却依旧保留着。
    这毕竟是蛟龙古帝死去的地方,有帝道之力守护着。
    “院长……”
    他低头看向下方深渊,心里有些复杂。
    星辰老人死了,林碧玉也死了,让他再现人间,还有意义吗?
    他走了下去,进入了这片神源之海,看到了被封在当中的人,和当年没有丝毫变化。
    犹豫许久,叶星河没有出手将他救起,依旧让他睡在当中。
    他摸出了两截树根,抬头看着天空。
    “若有长生日,我将你从中救出,让你们于长生界团聚!”
    如此,方不负神木一脉庇护人族之心,也可洗去自己心中的愧疚。
    叶星河没有再停留地球,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往返地球和帝路的位置实在太过容易了,既然已经着令众人前去朱雀星,他也该先一步过去了。
    帝路之上,已彻底轰动,黑狱的队伍在地球还没有登临的时候就出现了大面积的崩溃现象。
    无数人直接逃窜,丢弃了旗帜、阵营和占领的地盘。
    “快走!”
    “连至尊都死在叶星河手上,他已无敌,势必要找神后清算。”
    “神后的日子怕也是不远了。”
    原本有称霸宇宙姿态的黑狱,瞬间垮台,且毫无重振之可能了。
    古皇祸胎、诸多神王,是黑狱新多出来的强大力量,也是震压圣城的根本力量所在。
    而如今,神王被轻易格杀,古皇祸胎也被叶星河一招秒杀于世人眼中。
    偌大黑狱,只剩下神后和她手下的天邪天鬼。
    若是放在五十年前,强势依旧。
    可在如今煌煌为宇宙之帝的叶星河面前,连尘埃都谈不上。
    这竞逐之路,即便神后用尽手段,最终还是输了,输的彻底。
    黑狱之中,谋鬼脸色苍白,将一封封急信拆开。
    “十三战部,也已瓦解……”
    “不必念了。”神后摆手,问道:“那些帝星呢?”
    “他们把我们的使者拒之门外,原先驻在帝星的人也被驱逐了出来。”
    “好啊!”神后冷笑,眼中满是煞气,道:“看来他们都认定本后输定了。”
    “不错啊,本后确实要输了,不过却见不得你们背叛!”
    她怒了,天宝齐飞而出。
    “临死之前,本后也要平掉一两个帝星,拉他们垫背!”
    “神后!”谋鬼连忙劝道:“神后,万万不可,您虽输了,但天体未必会取您性命?”
    “你在说笑吗?”神后冷撇了他一眼,自嘲似得笑了起来:“这五十年,我下了无数通缉之令,所有和叶星河有连带关系的人都被抓被杀。”
    “叶星河现身几次,便被追杀几次,如今他成帝了,岂能放过我,又岂能不报仇?”
    “神后!”谋鬼低头依旧的,道:“据我所知,天体乃是情义之人,黑狱杀过圣城,圣城也杀过黑狱,彼时阵营相对,没有什么好说的。”
    “而如今他已宇宙称尊,所有言语都不必放在耳中,当死之人已死,活着的人却还活着。神后此刻向他低头,天体念及旧情,或许会网开一面。”
    “神后若再起干戈,屠杀帝星,怕是会真的激怒了他,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听完这番话,她出神许久,最后摇了摇头。
    “不会的,他很了解我,知道我的野心,不会纵容我跟其他女人一样。”
    “叶星河虽然多情,但也无情,他可以原谅女人过往的错,但不会宽怀以待她将来的心。”
    彼此,已有了足够的了解。
    “他知我是无情之人,又怎会对我垂怜?”
    她脸上笑容愈浓,捏住了乾剑,轻弹在手。
    “怨皆在我,我也是当死之人啊。”
    谋鬼沉默了。
    就在这时候,黑狱里面也乱了起来,乱哄哄的一团。
    “怎么回事?”神后有些无力的问道。
    “是他们在逃。”谋鬼情绪低沉。
    “你为何不走?”神后看着他,道:“这些年,你为我出谋划策,也对付了圣城不少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神后若去,宇宙无我谋鬼用武之地,即便逃去,亦是惶惶如犬。”
    此刻,谋鬼竟洒脱一笑,道:“我愿意先神后一步而去。”
    “若世间真有魂死之归处,我将在那替神后打点好一切。”
    他再度行礼,身体散发出一阵阵的光,在王座之下,缓缓消散了。
    “谋鬼……”
    神后眸子微微动了,一抹神采出现在当中。
    伸出的玉手,抓向漂起的黑光。
    点点斑斓,如梦似幻,如霸业王图,随这谋臣一去,皆然成空。
    再回首,自己留下了什么?
    成帝梦断,长生梦断,百年后,一身骂名。
    黄尘溅落,是血与恨,还是一颗飘荡孤独的心?
    原本不算生灵的谋鬼,被自己赋予生命之后,却也有这么一颗忠臣之心。
    而自己,空洞洞的,就像是这一片黑狱一样。
    一无所有。
    “母亲。”
    黑暗中,一道影子走了过来,由远而近,看着王座上孤独的女人,流泪。
    “殷儿。”
    神后再度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复杂无比。
    原先以为自己没有任何感情,谁知在这最为孤独和清冷的时候,心变得像是一个凡人。
    多愁善感,亦有亲情眷恋之感。
    “你不恨我?”
    “恨又如何,你终是我的母亲,如今这黑狱之中,只剩下你我二人。”神殷儿轻轻摇头。
    “是。”
    神后点头,眸子里的光再度寂灭,道:“是我害了你,在你身上种下了禁制,你一旦离开我和黑狱,就会逐渐失去生命。”
    神殷儿有母而无父,是神后以自身精气和血肉孕育生出的。
    她死了,神后依旧可以活着;但若神后死了,她一定没有活路。
    “我已经习惯了这黑暗之中,只要他们父子能好。”
    神殷儿走到王座面前,带泪而笑:“孤单的母后,就让殷儿陪你度过这最后的时光吧。”
    神后僵在了王座上,她怔怔的看着下面的神殷儿。
    “为什么?”
    “有你才有我,我才能认识诛天,才能有狱儿。”
    “我虽然死了,但我看得到希望,我还是要感谢你,因为我拥有过的美好,都是你所赐予。”
    神殷儿目中出现了向往和憧憬的光。
    许久的沉默之后,神后再度开口。
    “希望,活着的人就是死去人的希望吗?”
    “难道不是吗?”
    “那我的希望,在哪里?”神后发问。
    神殷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我没有希望。”神后惨然一笑,道:“与其在旧情人手中挣扎求饶,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我死,你活着。”
    玉手一划,神后破开了自己的心口,从中取出了一颗娇艳欲滴的心。
    她为尸正道而成,尸心是生命之根本。
    “你的禁制,就扎根在这颗心上,获得这颗心,你便可以离开黑狱,进入你所向往的阳光底下生活。”
    “母后!”
    玉手一震,那颗心飞了起来,化作血红色的心状符文,冲向了神殷儿,烙在她天灵位置。
    同时,传入一股可怕的力量,破除了她体内的一切禁制。
    娇艳的血,顺着迷人的小嘴,渐渐滴落。
    艰难的一笑,无情的眼眸中,也落下了一滴泪水。
    “我是已死之人。”
    “我也是一个无情之人。”
    “让你活下去,或许是给我留下一点希望。”
    她倒在了王座上,任由鲜血流淌一身。
    她的肉身依旧非常完善,所以并未马上死去,而是在之中,呼吸渐渐微弱。
    “母后!”
    神殷儿痛哭,却无法取出被自己所吸收的神后之心。
    “母后,你坚持住,我去找父亲来救你!”
    神殷儿匆匆离开了黑狱,带着泪水疾驰。
    现在,能救神后的,也只有叶星河了。
    刚出黑狱不久,她撞上了一道人影。
    “诛……诛天?”
    几日相处,种下的却是几十年的感情。
    彼此未再相见,相逢,只在梦中。
    千言万语,皆做了泪水。
    “是我。”叶诛天点头,并不善于言谈,第一句话不是情话,而是:“你怎么跑出来了,你不是没法离开黑狱吗?”
    “母后将自己的心交给了我,她要死了,你带我去见见父亲,现在只有他能救母后了!”
    “父亲……”
    叶诛天脸色一僵,点头道:“试试吧,他现在有可能已经抵达朱雀星了。”
    为了防止黑狱再出意外,叶星河放下了其他的事情,确实赶来了朱雀星。
    这里,故人重聚,如开盛会。
    五十年的压抑终于得到了爆发,叶星河一跃成为宇宙至尊,九天十地无敌,成就了他们往日的梦想。
    还活着的,行走于世的故人,先后接到消息,都来到了这里。
    “可惜,太多的人死在了黑狱手中,也不知道乱云帝子是否保住了性命。”灵千羽叹道。
    中途,有一个许久不曾见过的故人前来拜访,惊动了叶星河。
    “是纳海族的公主殿下。”有人传来消息。
    再见水玲珑,她美丽依旧,明若海中仙子,长裙如蓝色波,眸子中异彩连连,修为也变得高深了。
    她冲着叶星河行了一礼。
    “参见陛下。”
    “公主言重了。”叶星河摇头,笑道:“尚未成帝,不敢妄称。”
    “当年众人共逐,如今您一人傲视宇宙,将来帝位,非你莫属了。”水玲珑感叹道。
    当年,他们在地球上打的难分难解,如今仇恨消去。
    或许,在叶星河心中,现在的他们还不足以有资格成为他的敌人。
    如果叶星河想要铲除威胁,大可伸手一抚,便没有了她。
    对于帝女来此,众人都感到惊讶和匪夷所思。
    虽然后来纳海族和叶星河关系不错,叶星河又阴差阳错的带出了龙皇尸体,但帝女毕竟是帝女,是有可能成为威胁到叶星河的存在。
    如果叶星河为了稳固统治,将她杀了,也无可厚非。
    “叶星河只杀仇敌,不杀共竞之人。”
    叶星河一语道破,让在场众人同时变色。
    “与我无仇隙者,皆不杀,帝道之位,更凭本事争夺。”他如是笑道。
    众人许久无言,最后纷纷称赞叶星河之大气魄。
    “帝路的规则本就不对,谁成帝了,给他改一改也好。”叶星河似有所指,没有完全点明。
    “有天体这句话,我活的可以安心一些了。”水玲珑半开玩笑的说着。
    随即,她提到了一桩事,便是这些年他们遭到大盗和黑狱铲除一事。
    “枭凤受到了袭击,生死不知,跌落在一片枯寂星海,那里是一片帝道的战场……”
    她摇头叹息,颇为同情。
    飞族几乎在大乱中全军覆没,在宇宙中还散落一些部众,都需要枭凤去领导重建帝族。
    公主一旦离去,一切都会化作历史。
    “这果然是一个悲惨的大世,多少帝道传承覆灭啊。”
    狗大爷摇头晃脑。
    神风岛和神域被灭多年,但好歹留下了帝兵和传人,如今依靠圣城,重建之日指日可待。
    蛟龙族也在两族之战中消失,剩下了龙女一人。
    汉云天宫遭劫,斗山河战死,留下一群老弱之辈和孤独的帝兵。
    佛门经历万古之劫,从世人的眼中退场了。
    飞族、梦族……
    所有人都沉默了。
    “真正的大世还没有开始。”
    坐在中央的叶星河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颤。
    “父亲!”
    神殷儿赶到了,哭着跪在了叶星河面前。
    “父亲,母后取心释我自由,即将离世了。”
    “您……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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