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感觉,仅是一闪而逝,就仿佛错觉一般。
    便完全消失了。
    但尽管如此,古太虚与三吉道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
    而他们对面的江南,也是颇为戒备地打量着眼前的俩人——两人都是化道之境,中年男人手执铁剑,剑气隐而不发,神光内敛;道袍老者清瘦挺拔,浑身环绕着一股晦涩的玄奥之感。
    局势,一时间僵持不下。
    三人心头,也都有各自心思。
    古太虚心想:此人虽看起来年轻,但却能镇压降服化道巅峰的六目碧蚺!招惹不得!
    三吉道人心想:眼前这人如此面生,难不成是外州来的大能?神藏……是否也被已被他收入囊中?
    江南心想:妈耶!第一次见仙土的人还有点紧张!嗯……他们只有化道境?不,不可轻敌,说不定人家背后还有仙人存在!
    六目碧蚺:……他们为什么不说话?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化道境人类……呲溜……看起来有点像敌人……要不一口吞了?也算是在这小子面前表现一番,让本座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相比于人类,六目碧蚺的行动力肯定要强得多。
    它越看眼前这俩人越觉得像是敌人,六个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动之间,那袖珍蛇头猛然一张!
    轰!
    恶臭的腥风便朝古太虚与三吉道人扑面而去!
    这一变故,让三人都是一惊!
    古太虚与三吉道人本能地想要施展神通御敌,而江南更是心头直跳!
    ——这蠢蛇脑子里除了吃还有别的东西吗?万一这俩人背后有仙人撑腰,岂不是无妄之灾!
    当即,他伸手一挥,砸在六目碧蚺脑袋上!
    砰得一声!
    巨响之间,六目碧蚺轰然被砸进了侧方的山崖里,深深怼了进去,扣不扣不出来!
    古太虚与三吉道人见状,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能随手将化道巅峰的六目碧蚺打进土里,这修为最次怕也是要化道圆满往上吧?
    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合道之境?
    这个念头一起,俩人浑身一颤,更加拘谨了!
    便见前方年轻人颇为不好意思地拱手:“两位,方才收服这孽畜,还有些不听话,还望见谅!”
    听罢,古太虚与三吉道人俩人连连摆手,“道友说笑了!分明是我二人突兀打扰,惊了道友灵兽,还望道友莫要见怪!”
    开玩笑!
    把化道巅峰的六目碧蚺称为孽畜……这种大佬为什么会闲的没事来赤玄州这种穷乡僻壤溜达?!
    一时间,在双方相互客气之中,颇为紧张的气氛,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被怼进山里的六目碧蚺才昏头昏脑的爬出来。
    它皮糙肉厚,江南方才也没用力,所以自然是没受伤的。
    只是那六只眼睛,看着笑意盈盈相谈甚欢的三人,六目碧蚺感觉脑袋都快气炸了!
    ——好呀!你们牛逼!你们厉害!你们了不起!就非得要揍老子一顿才说话呗!
    但此刻,明显没人在意它想什么。
    江南与这突然前来的俩人,看似客气的言语之间,都在相互试探。
    “这位道友,竟能镇压化道巅峰的六目碧蚺,贫道实在佩服!”三吉道人由衷道。
    “不错,我乃太虚剑观古太虚,这位是三吉道观三吉道人,敢问道友尊姓大名,道统为何?”古太虚此刻也不和三吉扯皮了,拱手开口。
    “叫我江南便好。”
    江南摆了摆手,“至于道统……不过一介散人罢了,前不久遭遇了些意外,被时空乱流卷入,误入此地,若冲撞了贵派领地,还望见谅。”
    这也是江南之前就想好的说辞。
    关于来历,反正他也没说谎——他的确是被时空乱流卷来的,只不过并非仙土其他地方,而是下界。
    二人闻言,皆是一愣。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古太虚沉吟片刻,脸色微沉,“江道友,恕我冒昧——敢问您方才……可是从天上坠落而下?”
    “正是,我降落时遭遇了那头巨蛇不分亲红皂白的攻击,一番大战后,便索性就收入了座下。”江南指着垂头丧气游荡回来的袖珍小蛇,回答道。
    六目碧蚺听闻此言,不禁六目一瞪,嘀咕道:“不分青红皂白?呃……分明是你降落时引得大地动摇,惊醒了本座……”
    不过说到这儿时,它突然感到一阵冰寒的视线,连忙闭嘴!
    听闻此言,古太虚和三吉道人却是脸色一变,眉头紧皱。
    他们仔细回忆起来——先前看到那事物从天而降之时,虽被时空乱流的余波遮挡了视线,但好像其中其中隐隐是一道人影。
    也就是说,江南说的极大可能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从天而降的真是江南,那么……所谓的神藏呢?
    沉吟片刻后,察觉到这其中有所猫腻的古太虚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拙令牌,递给江南:“江道友,相见便是缘,此乃我太虚剑观太虚令,随时欢迎道友来太虚山门做客。”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今日,我与三吉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
    见他这一番举动,三吉道人也掏出一枚玉牌,交给江南,并称三吉道观也随时欢迎他。
    然后,二人告辞后,便行色匆匆地转身便离去了。
    归途中,俩人碰上了后面姗姗来迟的太虚与三吉门人。
    这些弟子门人也是精明人——见自家两位老祖宗脸色沉闷,就晓得神藏之事肯定没什么好结果,就乖乖跟在他们身后,啥也没问,啥也没说。
    神藏,乃是仙土对各种无主的宝物的统称。
    一切天材地宝,神兵奇迹,仙物灵根,绝世道统……都可以被称为神藏。
    而每当神藏出世,必生异象。
    先前,古太虚与三吉便是将江南从天而降时引起的时空乱流当做了神藏出世的异象。
    但直到见到了江南,他们才发现——所谓的“神藏”只是一个误入赤玄州的外域修士。
    那么……许方士预言中的神藏呢?
    “古太虚……贫道总感觉被摆一道。”三吉道人在前方,声音闷闷。
    古太虚看了他一眼,声音森冷,“何止摆了一道——如果那江南道友没有出现在洪古林中央,而是我们二人依照预言傻乎乎的冲进去,你觉得我们会遭遇什么?”
    三吉道人目中精光一闪,脸色骤变,“六目……碧蚺?!”
    古太虚点头,“若真是如此,你我二人在洪古林中央斗个你死我活后,惊醒了那头沉睡的六目碧蚺——又会怎样?”
    古太虚与三吉道人,皆是化道境,但还称不上圆满。
    那六目碧蚺,已是化道巅峰。
    若是按照江南没有出现的剧本——俩人在洪古林中央相争,精疲力竭,双双负伤又惹醒了六目碧蚺……
    结局,自然不言而喻——他们俩,都得被暴怒的六目碧蚺活吞了!
    “这是有人……要我们去死!”三吉道人脸色青白,烈声开口。
    话音落下之际,俩人都带着门下弟子,飞掠过洪古林边缘。
    而暴怒的俩人未曾注意到,在边缘深处的地底,一个浑身气息完全收敛的紫袍人影,在黑暗中皱紧了眉头。
    .
    同一时间,洪古林中。
    江南自不晓得古太虚和三吉二人为何突然离去了。
    现在,他还有要做的事,方才打算踏出这片古林。
    “小六……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呸!你叫谁小六?本座绝不可能接受这般蠢的名……”六目碧蚺晃悠着脑袋,大声抗议!
    但撇见江南抬起的手,立刻脑袋一缩,“唔……小六貌似也还不错。”
    江南没多理会这软骨头蛇,直接问道,“我问你,此地是仙土四道中的哪一道?哪一州?”
    六目碧蚺闻言,仿佛在回忆一般,良久才道,“应当是……离道……赤玄州。”
    离道?
    赤玄州?
    江南不禁脸色一变,心底苦笑——东娴在乾道,而他降落在离道,两道中间隔着茫茫葬海……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再相聚了。
    看来恰软饭的梦想,还任重而道远。
    收拾了心情,江南又问,“那这赤玄州可有仙人?”
    六目碧蚺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说笑了,赤玄州这穷乡僻壤,哪儿可能有仙人愿意降临?本座沉睡前,这赤玄州也只有三大入流宗派罢了——罗睺观,太虚观,三吉观。如今百年过去,想必也不会有多大变化。”
    听到这儿,江南略微松了口气。
    在《启学录》的记载中,仙土诺大,其中宗门势力如过江之鲫,又如满天繁星,多不胜数。
    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入流的宗门。
    只有当一个宗门拥有化道境的大神通者后,才有资格被称作“入流宗门”。
    而所谓的“入流宗门”又分为四个不同的层次——观,院,门,道。
    其中以“观”为末,以“道”最尊。
    实际上,仙土四道,原本便被四个“道”级恐怖势力所把持。
    只不过这其中出了一些意外——作为四道之一的离道,无数年前,离道的道统随最后一代离主的身陨而深藏幽冥,至今未曾复苏。
    所以在仙土四道中,如今的离道乃是最弱小,也是最混乱的一个境域。
    而赤玄州,听六目碧蚺所言,就算在离道中都是穷乡僻壤的地儿。
    不过,也好。
    “至少暂时不用担心遍地都是仙人的状况了……”江南深吸了一口气,心头升起一阵紧迫的危急感。
    ——自从干碎天庭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就像是从一方大佬,重新变成了小喽啰,瞻前顾后,如履薄冰。
    就是不知道……这仙土之中,是否也有点燃青灯之地?
    .
    半日后。
    仙土,离道,赤玄州,通天塔。
    作为赤玄州几乎家喻户晓的地儿,通天塔却只是一座五层破旧石塔。
    而让它盛名享尽的原因,只是因为其中住着的是赤玄州唯一的方士——许林。
    所谓方士,乃是在整个仙土都极为稀有的存在。
    他们虽战力拉胯,但精通占卜,测算,推演,阵法……
    每逢神藏出世,仙人渡劫,天地大变,这群家伙总是第一个感受到的。
    因此,大多数大宗门都有供奉方士的习惯,每当变故逢生之际,都会请方士做出占卜,以顺势而行,躲避灾祸。
    而方士许林,便是在赤玄州声名赫赫的存在——包括三大观在内的宗门,基本上都请过他卜算推演。
    换句话说,这人看着弱不禁风,但人脉网关联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基本上任何争斗,都没人会对方士出手。
    而许林方士也一向保持中立,从不偏袒任何一方势力。
    这一日,通天塔上。
    一间颇为简陋的石室内,一位身穿灰袍的老人正盘膝而坐。
    下一刻,门开了。
    进入之人,身着紫色长袍,步履中都带着怒意。
    “许方士。”
    那紫袍人影一进门,便沉声开口,“古太虚与三吉竟毫发无伤踏出了洪古林,这可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
    顿了顿,他看向石桌上一个几岁孩子的画像,又阴测测地笑道,“若没有一个解释,恐怕许小先生便要受苦了。”
    谈及“许小先生”,方士许林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因为那画像上的人,是他的孩子,是他唯一的亲人。
    “观主,推演一切正常——我卖给古太虚神藏消息,你派人伪装太虚观弟子,向三吉观泄露神藏消息,引古太虚,三吉二人至洪古林六目碧蚺沉睡处,二人斗法,惊醒碧蚺,最后一同葬身蛇口。”许林闷声道。
    “对!”
    紫袍人影冷笑,“明明一切都计划得很好,但为何他们二人安然无事?许方士啊,你可别耍什么花招,否则,许小先生的命……”
    “老朽算一算,算一算。”
    许林苦涩摇头,双手拨弄之间,仿佛拨开云雾,回溯光阴,一副画面出现在二人身前。
    ——正是江南从天而降,大战六目碧蚺,最后与古太虚二人相见的过程。
    一幕幕看得紫袍人影浑身颤抖,无比恼怒!
    “哪儿来的野人!坏本尊大计!”
    许林摇头,“观主,推演并无问题,只是入局了一位过客,乱了天机,老朽亦无能为力。”
    顿了顿,他又道:“如今,交易已完,可否请观主放吾子回来了?”
    “回来?”
    紫袍人影沙哑地笑了,声音中仿佛带着无尽恶意,“许方士……您不会真以为许小先生还活着吧?”
    许林仿佛一愣,双手颤抖,浑浊的老泪留下。
    “如今计划败露,古太虚和三吉又不傻,必定兴师问罪于您。”紫袍人影继续道,“为了本尊能与此事无关,还是请许方士死无对证吧!也是让您与许小先生在幽冥团聚了!”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指!
    刹那间,一道黑光闪过,许方士布满皱纹的额头上,一缕鲜血汩汩流下!
    确认了许方士的死亡后,紫袍人影望着那逐渐消散的虚幻画面上的年轻身影,杀意凛冽!
    踏步而出,离开了这通天之塔。
    然而,当他离开以后。
    那破败的五层石塔突然颤抖起来,竟是对着那冰冷的尸首,口吐人言!
    “许林……你明明能算到这一劫,为何还甘愿赴死?本塔……不解。”
    随后,在许方士的尸首上,一道虚幻的人影站起,眼中哀与怒并存,幽幽开口。
    “老朽,自然算到了今日血劫,甚至在他来前,就算到了吾子已被他所害。但老朽不逃,不避……只为让他看到是那人打乱了他的计划,看到那位背后燃起血光万万丈的天煞之星。”
    “罗睺此人,老朽了解——他睚眦必报,定会对这坏了他大计的人,施加迫害。”
    “老朽今日便用这条命,让罗睺……应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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