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唔~”嬴政两手抓着被子,一点轻哼从鼻息中发出,缓缓睁开了眼。
    入眼是熟悉的帘帐,这是在自己的寝宫。
    这一觉睡的,为何有恍如隔世之感?
    “王上,你醒了。”
    身边传来一声轻柔的、欣喜的呼唤,嬴政知道, 是夫人芈华。
    “芈华,寡人,昨日是如何入睡的?”
    “王上,昨日盖聂先生送你回寝宫,你已经睡着了。大概在酉时。”
    “酉时!”嬴政叫了一声,惊坐起身, 随之而来的就是, “嘶啊~”
    脑海中的刺痛让他又无力地躺倒下去, 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酉时,那寡人昨日的政务……”
    芈华在他身边劝慰道:“王上,事有轻重缓急,此刻你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些许政务,拖着病体,每日又能处理多少,效率又如何,不若先将身子养好啊。”
    嬴政感觉脑袋这一阵痛过去,舒展开眉毛,深深叹了口气,“国家政务,但有拖延,前事未了,后来者至,一朝变乱,即有国危。寡人是大秦的王,岂可因私废公。”
    说着, 他就摸索着坐起身,准备下榻。
    “王上~”芈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虚掩着嘴喊了一声。
    “何事,说。”嬴政正在取衣服。
    “王上,你前几日尚且不能自行起身。”
    芈华一脸高兴,凑近他身边替他穿衣,“昨日这一觉,定是有效果的,王上还是该谨遵医嘱。”
    嬴政这才想起来,是昨天那个叫端木蓉的,给自己服药之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直接让自己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不满、愤怒的迹象,反倒是脑海中再现出当时的场景。
    端木蓉盯着自己,冷眉一皱,喝道:“不准动。”
    “你不惧怕寡人?”
    “我是医者,你是我的病人。医者害怕病人,还怎么治病。”
    “端木蓉……”他不自觉地轻轻念叨。
    “王上,王上~”芈华侧着头,试探地看向他。
    “嗯~”嬴政这才回神,略微伸展了一下,衣服很合身,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步出寝宫。
    芈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蛾眉搅到一处,“端木蓉……是什么人?”
    ……
    蒙毅见到今天的大王,内心万分高兴。因为就算他不懂医术,也大致看得出大王的脸色变好了,精神头比之前足了。
    他怀着好心情迎上大王,却遭受嬴政劈头盖脸的责备。
    “蒙毅,你明知昨日公文尚未处理完,为何不叫醒寡人?!”
    蒙毅被骂,第一反应是:太好了!大王有力气大声说话了!
    他又急忙收敛起内心的兴奋劲儿,老老实实低头认错,“毅知错,请大王降罪责罚。”
    嬴政静静地盯着他,感觉有些怪异,但又难以言表。
    随后,他看向盖聂,“以你的实力,竟也阻止不了端木蓉?”
    盖聂略微低头,“彼是王上的医者,当时所使也是医家的医治手段,所以……”
    嬴政的目光在盖聂、蒙毅之间打转,最后“哼”了一声,什么也没有多说。
    蒙毅内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看了看盖聂,会心一笑。
    ……
    咸阳城内,夏无且听说两个蒙骗秦王的方士被烹杀,而后秦王接受了国师陆言推荐的名医医治,知道自己彻底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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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他站在街道边,蹬了蹬脚下的草鞋,望着自己举的这根杆子叹气。
    杆子挂着布,上书一个“医”字。
    本来盘缠就不够雇车回家,又在咸阳城多待了七八天,再没有收入,他恐怕要改行当乞丐了。
    然而呢——
    “这人是医生?”
    “草泽医生吧,指不定是江湖骗子。”
    “走走走,还是找医馆吧,贵就贵点。”
    “这人搞笑的吧,打扮成这样,说自己是医生,谁敢信啊。”
    “走吧走吧。”
    夏无且倒是也想解释,可有谁愿意听呢。街道车水马龙,人们行步匆匆。一幡破布的一个医字,也就值得人们调侃而过的一个眨眼。
    正当他等得快要丧失心气儿的时候,有一个客人上门了。
    “你说你是医生?”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低下瘦削凌厉的脸,凑近了问。
    夏无且当即露出笑容,点头道:“不错,在下乃是医者。”
    “好,你跟我来。”这个男人也没问更多,当即抓着夏无且的手,就准备带人。
    “哎哎哎,你干什么?”夏无且试图挣扎。
    “请你治病。”
    他瞬间不挣扎了,“哦,好,那带路。”
    “……”
    这人无语地瞥了夏无且一眼,似乎觉得这个医生有点憨。
    夏无且没什么防备心,毕竟他现在是穷酸得啥也没有,就这么一路跟着这个壮汉,七拐八弯地越走越偏僻。
    “我说这位壮士,你家还有多远?”
    “快了。”
    男人的家位于咸阳城的西南角,是整个咸阳城最穷破的地方。
    当夏无且到了这个男人家时,第一眼没看到别的,就看见了一个十足朝气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
    他诧异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家里有女人,顿时对男人有了敬意。大男人一个人养孩子,不容易啊。
    “那个,壮士,你要在下医治的病人呢?”夏无且指着那个小孩,“莫非是这个孩童?”
    “英布,在门口看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仁叔。”
    小男孩有模有样地一抱拳,然后充当门神去了。
    英布,英仁,正是当年楚国雷豹军团英氏仅存的血脉。
    英仁将夏无且带进家中,然后脱下了裤子,但见大腿缠绕着许多布条,已被血液渗透。
    “怎么会?这是什么包扎手法,根本就是乱来!”
    血条一圈一圈胡乱地缠着,英仁凭借超乎常人的忍耐力,竟然在这样的伤势下行动自如。
    夏无且惊叫一声,赶紧给他把布条拆了,同时口中骂道:“你是不想要这条腿了么,这么随意地作贱自己。要是再多包些日子,我只能给你截肢了。”
    英仁大腿上的伤,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在秦国,这种伤口要是被人知道,很有可能被调查。私斗,还有持利器,查出来就是重罪。而他还要照顾小英布,必须保证自己不能出事。
    夏无且对秦法不熟悉,没有管英仁这伤口的来历,直接就开始想办法为他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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