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慎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却见眼前站着他日思夜想的人。
    ——阿萝!
    阿萝还是那么漂亮,脸颊更加饱满丰润了,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苏如慎甚至还看到她张开了口。
    她张口,似乎说了两个字。
    苏如慎没听清楚,见到阿萝的喜悦让他暂时忘记害怕,痴痴地起身,手里攥着的平安符掉下也没注意。
    “阿萝,你说什么?你会说话了?”他急切又欣喜地问道,却在猛然看到她身上的衣裳时站住。
    那条条缕缕,白色布条组成的破烂衣物,初见时她便穿着这样的衣服。
    当时他只觉得她可怜,此时却猛然想到什么。
    他退后几步,阿萝却往前靠近,再次张口,这次说的话,他听地清清楚楚。
    阿萝说的那两个字是——弟弟。
    屋外传来乱糟糟地喊声,苏如慎听到,那是他父母的。
    *
    许多年后,苏如慎已经记不清十八岁那年的事了,只知道那年家里死了几个老仆,他贪玩去别院,却遇到歹人,歹人将附近几个村子都屠了大半,幸而来了个佛法无边的大和尚,将那歹人擒住,他才得以逃脱,只是去找他的父母却不幸遇害。
    他受了刺激,也就将事情忘了大半,所知的这个版本,还是从姐姐和下人们的言语中东拼西凑出来的。
    他觉得好笑,什么佛法无边的大和尚,大和尚能降妖伏魔,还能降服歹徒么?
    不过索性想不起来,他也就不想了。
    不过因为那事,他的科举之路是断绝了,不知为何,再也读不进去书。
    好在苏家有偌大的家产,他又是独子,继承了家产后便是个吃穿不愁的富家翁。
    唯一愁的,便是子嗣。
    年过三十,膝下好几个女儿,却没一个男丁。
    苏如慎发愁,便想着再多纳几个妾,也不拘相貌了,只挑好生养的。
    当年刚娶妻时,苏如慎跟妻子也是如胶似漆过的,只是因着子嗣的事儿,妾侍一个个进门,夫妻感情便渐渐冷淡下来。
    想着跟妻子说纳妾的事儿,苏如慎心里有些愧疚,轻手轻脚地到了妻子房门前,徘徊了半天,互听门内有声音传来。
    “……老老爷当年也是这样呢,都生了七个小姐了,末了末了才得了老爷,夫人不必忧心。苏家的儿子来得晚。”
    这是个苍老的声音,苏如慎听得出来,是个老仆,还是他没出生就待在苏家的老仆。
    苏家的老仆都去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在苏如慎父母身边伺候的老仆,基本都已经死绝,这个老仆,当年只是个粗使丫头,进不得主子身。
    苏如慎却浑身一僵。
    七个小姐?
    他只有六个姐姐啊。
    “……那,后来又怎么有了老爷呢?六姑奶奶可比老爷大着十几岁呢,怎么……又能生了呢?”屋内,妻子小声询问。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不过……老夫人怀上前。去了趟城外的别院,据说那里风水好,附近村子里男娃特别多……”老仆继续说道。
    “……老夫人回来后没多久就怀上了……就是才十三岁的七小姐……跟着去别院,失足跌下山……死了……”
    老仆的声音越来越低,苏如慎听在耳里,却如惊雷一般。
    他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少女的人影,面孔漂亮又模糊。
    “阿萝……”他喃喃唤着。
    少女朝他笑了笑,吐出两个字。
    ——弟弟。
    “砰!”
    苏如慎砰然倒地,口鼻里白色丝线若隐若现。
    ☆、67|66.65.64.9.29
    打下《恶萝》全文的最后一个字,保存好文档之后,包小包还有些神思恍惚。
    果然,不出预料地,当全身心投入到写作,认真地刻画人物、描写情节时,脑海中的景象就会更加清晰。
    《恶萝》全文仅仅十七万字,她却心无旁骛地写了整整两天,每天除了少量的吃饭睡觉时间,码字时间长达十八个小时。
    这样算起来,尽管列了详细的大纲,她的码字速度不仅没有提高,反而大大降低了。
    包小包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写其他文时,脑海中的景象是模糊且片段式的,只有部分情节比较清楚,大部分情节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已,但是《恶萝》不同,写《恶萝》的时候,包小包看到的影像一直是清晰而连贯的。
    更重要的是,相比之前看电影一样的感觉,这次包小包感觉自己融入到了故事中。
    她就像一个游魂,随着情节漂浮在众人身边,看着他们的喜乐悲欢,随着他们的情绪起伏而起伏,她能感觉到他们的情绪,甚至如果她想的话,或许还可以跟他们交流。当然,包小包没有那么做。
    写作的全程,她一直默默无言地当一个旁观者、记录者。
    但即便这样,因为一直沉浸在那样的故事氛围中,即使现在已经写完,包小包的情绪仍旧受到了影响。
    她恹恹地关上电脑,脑海中却还浮现着《恶萝》中的情节,心情低落地什么都不想做。
    她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转到一档爆笑的综艺节目。
    主持人和嘉宾尽职尽责地制造着笑点,观众们笑地前仰后合,包小包面无表情地看着,却只觉得毫无趣味。
    忍耐了十分钟,她暴躁地关上电视,再次走到书房,打开了电脑。
    既然情绪低落的根源是写文造成的,那就还用写文来解决吧!
    阴暗悲伤的故事让她心情低落暴躁,那就写个欢脱爆笑的故事?
    又一个十分钟过去,包小包面无表情地删除了名为《欢脱爆笑文》的文档,十二分地确定自己完全没有写欢脱爆笑文的天赋。
    写不来欢脱爆笑的,那……其他正面情绪应该也可以吧?
    包小包新建了一个文档,犹豫了三分钟,终于将文档命名为《温暖》。
    包小包的生命中并没有太多温暖的记忆。
    父母过早逝去,她甚至已经有些忘记他们的音容笑貌,为了不寄人篱下受人欺凌,她早早地承担起生活的重担,甚至因此朋友也很少,穿越之前,除了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的父母给予的温暖,她记忆中的温暖片段,居然大多都是陌生人给予。
    而在穿越之后,那无数个世界的轮回中,却只有那唯一一个人,曾经让她觉得穿越也许并非毫无好处。
    只是那温暖太过短暂,不过短短几年,他死了,她还活着,活到该死的时候,再次开启下一个穿越之旅,从此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他。
    包小包有时候很疑惑,为什么种马文世界居然会有他那样的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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