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沫笑了,姨夫还是那个姨夫,她就知道,大家都是骗她的,姨夫还在,等她再大一些,更大一些,姨夫还要抓她过去蹭胡须,扎她的脸呢!
    “姨夫,你的胡子又扎到我的脸了。”
    那惨白的脸颊突然动了,眼睛微微张开转向颜沫。
    “是小沫来了啊,今天你高考,你大姨说如果不把胡子刮干净,就不让我出门,唉,还是扎到了小沫啊。”姨夫的声音很微弱,如果不是这里空旷安静,颜沫几乎都不会听到。
    一种叫做死亡的东西好像真的开始逼近了,颜沫也害怕了,她好怕,好怕,那个叫做死亡的东西会把姨夫给带走。
    颜沫不争气的泪水又悄悄流了下来,粘在长长的睫毛上,模糊了眼睛,颜沫捂住嘴巴,尽量不让姨夫听到她的哭声。
    “小沫啊,小潇呢,小潇来了没啊?”大姨父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虚弱,就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姨夫,表哥,表哥他马上就来了,你再等一等,我们,我们……你不要丢下我们,你好起来好不好啊?”颜沫说的哽咽,她说的话也含糊不清,也不知道姨夫听清楚了没,只见他微微张开嘴巴笑着,嘴里不住地说着好,好,好……
    一声比一声虚弱,到最后颜沫只看见缓缓张合的嘴巴在动,却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这时候一双手出现在颜沫的头顶,摸了摸她的头,很熟悉的感觉,一直渴望,渴望到几乎发疯的感觉,是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颜沫哭的更大声了,掺杂着难过和委屈,她哭的伤心欲绝。
    程潇也蹲了下来,他就蹲在颜沫身边,紧紧挨着她的身体,握住了他爸爸的手,一切都是无声的,可是那种沉重却是掷地有声的。
    “哥!”
    程潇将她揽在怀里,他们两人孤苦地看着床上即将逝去的人。
    “爸,我来了。”
    程潇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甚至他在刻意表达一种愉悦。
    睡意安详,鼻息渐若的姨夫在听到程潇声音的时候,陡然睁开眼睛,紧紧盯着程潇,好像就怕会错过一样,一下也不肯眨眼。
    “小潇来了啊,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爸要走了,你要照顾好妈妈和妹妹,知道吗?”
    然后姨夫就将颜沫的手放在程潇的手里握住。或许是心愿达成了,姨夫最后笑了笑,然后那个笑就那样定格在了姨夫的脸上,成了他最后留给大家的样子。
    “爸,不行啊,我不行的,你要照顾我们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哥,你哭出来吧!”
    颜沫看着程潇强忍的脸上都开始抽搐扭曲,他的身子和她一样轻微战栗着。
    颜沫抱住程潇,她紧紧地抱着他。
    “哥,我知道你难过,你哭出来吧!”
    慢慢,那如细雨一样地哭泣声终于发出,他哭出来了……
    颜沫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过去的,或许是胃太疼了,最后她的胃是绞着疼地,不过面对姨夫的逝去和表哥的哀伤,她不敢打扰,面对死者,她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是她第一次见那个总是温和笑着对她的男生崩溃大哭,他的泪水顺着脸一直落到了她的脸上,然后他们的泪水交融在一起落到地面上。
    她想见他想的发疯,想的连梦中都抓不住他的一片影子,可是没想到,再次见面,他们的再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而且……而且这一切还都是因为她才造成的。
    都说眼泪是咸的,可是落到她嘴角的眼泪怎么就那么苦呢?
    “小沫,起来喝点粥吧!”爸爸走了过来。
    “爸爸,是我害死了姨夫,是不是?”
    爸爸明显怔了一下,随后脸上的憔悴清楚明显,当然还有着对子爱女的心疼。
    “小沫,你在胡说什么呢,快起来把粥喝了。”
    “就是我啊,爸爸,要是姨夫不来接我,那他就不会死去,是不是?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我……我……”
    颜沫再次哭了起来。
    “小沫,听爸爸说,生死有命,有些事只是赶巧了,怨不得你,你不要多想,死者已去,我们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你看姨夫那么疼爱你,他如果看到你这样自责难过,肯定也会心疼的,赶紧起来把粥喝了,我们还要回家帮小潇和你大姨办理姨夫的丧事呢!”
    是啊,程潇,程潇……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害他没了父亲,他……他会恨她吗?
    这也是颜沫最为害怕的,从此他们直接隔着一条人命,恐怕程潇会恨死她了吧!
    “爸,表……表哥他……他怎么样?他……还好吗?”
    “他还好,它现在在陪着你大姨,刚才他来看过你,刚走没一会儿。”
    “那他是不是会恨我啊?”
    “小沫,你这孩子都胡想些什么,不要自责了好不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要把这些错都揽在你身上好不好,你这样,爸爸看着很心疼啊!”
    “不,爸爸,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一切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错的太离谱,如今……如今姨夫也……也因为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爸爸!”
    爸爸放下碗里的粥过来抱着颜沫安慰道:“小沫,爸爸明白,明白我们小沫心里苦,有些事既然发生了什么那就是没办法的,可是我们活着就是要经历各种挫折和考验,我们小沫会坚强,还会像以前一样开心的是不是?唉,真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长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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