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原。
    看着被焚毁一旦的城池,岳托心情跌落谷底。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大殿之乱时,他只以为自己受的是轻伤,因此没有在意。可出城后,连续奔波,肚子那里的伤口竟然开始发脓、溃烂。
    如今的岳托,只能躺在四个骑兵拉起的布兜中间,身上裹着厚厚的皮裘,依旧觉着冰冷刺骨。
    第四参副将完颜·博尔晋过来,满脸愁容。
    “贝勒,咱们还追吗?”
    岳托只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但仍牢记局势。
    “追。”
    镶红旗至此开始分兵。
    完颜·博尔晋率第四参奔向西方的古城堡,觉尔察·呼尔呼立率领第五参奔赴清阳堡,傅察·萨穆哈率领第三参搜查靖安堡一带。
    岳托亲率第一参、第二参前往威远堡、镇北堡。
    洪鄂·五十八和完颜·叶臣担忧岳托的伤势,让他在后面缓缓跟随,先行领兵前出。
    可一路过去,情况始终令人忧心。
    威远堡被烧了,镇北堡也被烧了。
    眼瞅着大地茫茫,莽古尔泰的踪迹早已消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追索。
    两个副将商议了一番后,决定派出五个牛录再往北搜索十日。
    不管能不能找到痕迹,都到此为止。
    三日后,到达了镇北堡的岳托已经不省人事。
    “咋办?”
    五个副将凑在一起,全都犯了难。
    完颜·叶臣思索再三,终于下定决心。
    “必须回去了,否则的话贝勒性命不保,咱们都要担责。”
    旗主出事的罪责,他们可承担不起。
    经过一番商讨,呼尔呼立率领第五参驻留在镇北堡,等北出的牛录回来,其余四参星夜返回沈阳。
    如今这个时候,什么也没有岳托的伤势重要了。
    在这期间,沈阳城内又有了新的变化。
    经过了数个昼夜的救治,黄台吉终于醒了过来。
    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下不得床,但好歹能够理事了。
    黄台吉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豪格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因为豪格竟然抓了岳托的家人,甚至还想要搜查岳托府邸。
    尽管豪格不停叫屈,说找到了岳托里通外敌的证据,可黄台吉就是不信。
    黄台吉当然不信。
    他很清楚,哪怕豪格会背叛自己,岳托都不会。
    “定是岳托受了蒙蔽,不知详情,此事怪不到他的头上。”
    大成店被查抄,审讯的结果部分递交到了黄台吉的面前,这也是豪格敢动手的原因之一。
    因为大成店的伙计供出了杜度的仆人,也终于弄明白了张春是怎么被救出去的。
    而大成店谁都知道,是岳托的。
    见这都不能成为除掉岳托的罪证,豪格心里真是苦啊。
    这一次不能除掉岳托,岂不是等同于树立了一个强敌?
    “这是南蛮子的奸细混进了岳托的府邸,利用了岳托。去好好查查这家店的店主,本汗要更详细的罪证。”
    豪格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将要转身退去的时候,侍卫进来。
    “大汗,岳托贝勒回来了。他的状况……不大好。”
    黄台吉大惊,挣扎着要起来,赶紧被济尔哈朗等人劝住了。
    黄台吉很是急切,下了死命令。
    “派最好的大夫过去,无论如何都要救好岳托。救不好,就让他们陪葬。”
    豪格满腹辛酸泪,总觉得自己的地位似乎岌岌可危。
    黄台吉昏迷的日子,豪格大开杀戒,被他处死的人足足有数千。
    许多人原本以为,黄台吉醒来后,肯定会做的更加过份。
    然而情况出乎意料。
    黄台吉不但没有大动干戈,反而释放了许多无辜的人。
    这些死里逃生的人,出来后不约而同地跑到皇宫门口,向黄台吉叩拜谢恩,感激涕零的样子,似乎比以往更加忠心了。
    “大汗,德克西克也要放过吗?”
    宁完我忧心忡忡,总觉得黄台吉大方宽容的过份了。
    德克西克安排恭阿看守地载门的事儿当然很容易就查出来了。
    要是没有恭阿,张春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出城去。
    按理说,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更不要说,德克西克还是德格类的儿子。而德格类,则是莽古尔泰的亲兄弟。
    黄台吉的模样比从前虚弱了很多,但并不影响他的睿智。
    “宁先生,不可再杀了。满洲人不多,每一个都是财富。这一次的变故,损害远超往昔历次征战。再杀下去,就伤了满洲的元气。”
    宁完我长叹一声,其实他知道黄台吉的话没错。
    后金自努尔哈赤起兵至今,大小征战数千次,凶险之局数不胜数。
    然而真的要说对后金伤害最大的,肯定是这一次。
    这一次为了肃清叛逆和不稳定因素,不但杀了成千上万人,最重要的是,大殿上赫尔达那博浪一击。
    光是这一次,后金高层就损失了多达三十多位,还有将近二十多人重伤致残,今后也不能大用了。
    可以说,后金元气大伤,没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根本就缓和不过来。
    “本汗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安排的这样手笔。天下间有这等对手,不可不防。”
    奈何这次的事件干脆利落,线索实在太少。
    只有大成店,成为了最后的抓手。
    阴森恐怖的大牢里,当空吊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躯,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赤着的双脚聚拢了汩汩留下的鲜血,然后连成一线,早已浸湿了大地。
    “还不说吗?你真的不怕死?”
    范纪脸色潮红,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手里握着一柄小刀,围着血肉模糊的躯体来回打转。
    “郑二宝,嘴硬是没有用的。你的手下可全都招了,你再不说,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郑二宝只是咧嘴一笑,带着无穷无尽的嘲讽。
    范纪受不得这个,哇哇乱叫,拿着小刀在郑二宝的身上胡乱滑动。一时间血液崩散,着实溅了范纪一身。
    郑二宝身躯不停颤抖,显然痛到了极处,可就是咬紧了牙关。
    范纪好好发泄了一通,凑到了郑二宝的面前,又是那副亢奋的德行。
    “郑二宝,你的顽抗没有用的。嘿嘿嘿,你就是我手中的老鼠。你以为你不说万事大吉了?”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终于说出了令郑二宝变色的话来。
    “辽二,想死……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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