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间已经走到了最后的两个月份,那纷飞在天空中的雪花也在证明着这一年即将过去。
    喜欢玩耍的孩童们纷纷跑出了家门,然后在自家房子前面堆起了雪人。
    而大人长辈们则是坐在已被白雪覆盖那地面的院子里喝酒聊天,笑着看着自家那正在玩闹的孩子。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那些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都在自家的房子前面挂起了大红灯笼,贴起了红色吉利的横幅。
    冬日到来,一年之中最大的节日自然也随之开始,咸阳城的大街小巷之中都洋溢着一股喜庆吉祥的味道。
    咸阳宫,四海归一殿前。
    “有很多年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朕记得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在我们年少的时候”
    嬴政弯下腰来,伸手摸了一把雪地里的雪,带着些许追忆和怀念之色地开口说道。
    “是啊,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我记得在那个时候,我们还一起在这咸阳宫里堆过许多雪人,现在想来,倒也是有几分乐趣”
    嬴不凡也随手抓了一把雪,带着些许怀念之意地开口说道。
    “可惜这终究只是从前了,现在的咱们,能做到以前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但以前也有很多事情,是咱们现在做不到的了”
    嬴政轻叹了口气,略带感慨地说了一句比较绕口的话。
    “人总是要学会成长,这些不过是因为成长而付出的代价,相比于我们的收获,这些不值一提”
    嬴不凡摇了摇头,笑着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的确如此,至少如今这样的日子,比起小时候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围那些纷飞的雪花,脸色转而又变回了原来那种威严而又冷漠的样子。
    “夏侯前几日递上了奏折,请朕批准他归老,奏折里的话倒是看起来极为真诚恳切”
    “在此之后,还有很大一批军方将领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联名上奏,希望朕拒绝夏侯这个请求”
    “那些联名上奏的将领,只怕曾经都在北疆打过仗吧”
    嬴不凡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说话的语气里也尽是了然之意。
    “除了北边的那帮人,我大秦军方恐怕还没有人宁愿冒着得罪你这位武成王的风险,也要拉夏侯一把”
    嬴政说到这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双眸之中隐隐闪过了一道阴霾之色。
    “这坏人都由我来做,你倒是讨了个大便宜,每次都当好人”
    嬴不凡无奈地看向了身旁的嬴政,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这不也是没办法,如果朕和你一起表明态度的话,如今这满朝文武恐怕就没那么安静了”
    嬴政往手里呼了口热气,将手上的冰雪尽数融化成了虚无,笑着开口说道。
    “可惜的是,这些人出发点是好的,想要伸手拉同僚一把”
    “但他们不会想到,他们的举动更容易让夏侯丢了性命”
    嬴不凡嘴角扯出了一抹略有深意的笑容,似乎是在嘲讽着那些北疆将领的无知。
    “对于夏侯想要隐退归老这件事情,武安君有什么看法吗?”
    “从这件事情上看,武安君的确不是一般的军方将领可以比的,他是北疆派系中唯一一个支持夏侯归老的人”
    说到这里,嬴政眼中微微闪过了一丝凝重之色。
    “是吗?看来这么多年过去,白老将军也不再是曾经那个无比纯粹的军人了啊”
    嬴不凡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惊讶之色,不过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就算武安君同意了,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件事情发展的趋势”
    “那是自然,朕如今每天上朝的时候都会有人提到夏侯和十三先生之间的这件事情”
    “关于当年林光远旧案和这件事情的奏折,在朕的书桌上都堆了好高的一摞”
    “照这种态势发展下去,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武安君能够阻止的了”
    嬴政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看起来对现在的局势发展颇为满意。
    “年关过后,这场大戏的大幕就要拉开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位大秦帝皇转头看向了嬴不凡,语气里带上了凝重之色。
    “我自然准备好了,就凭那些人还奈何不了本王”
    嬴不凡双手背在了身后,神色看起来胸有成竹。
    “倒是你,这一次参与这个事情的势力鱼龙混杂,万一有些人在失败之后狗急跳墙,你可要当心”
    说完,他看向嬴政的目光里带上了些许担忧。
    “放心,朕会一直呆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人能够把朕怎么样”
    嬴政笑了笑,身上透出了一股未将天下群雄放在眼里,睥睨一切的帝王霸气。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处理一下后续的事情吧!”
    “嗯,你放心吧,只要一切按计划进行,我们不会输的”
    嬴政微微颔首,笑着说道。
    嬴不凡随即也点了点头,然后身形变得模糊了起来,一下子消失在了这漫天飘雪的天空之中。
    看到这位武成王离去之后,嬴政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这片到处都是雪白之色的世界上,嘴角也微微掀起了一抹弧度。
    “就让朕来看看,这大秦帝国之中到底还有多少狼子野心之辈,妄想要撼动我族的统治”
    在那充满豪气的自信言语落下之后,这位雄心勃勃的帝皇一甩衣袖,便转身走入了四海归一殿。
    吱!
    在这位大秦帝皇入殿之后,守在大殿门前的侍卫迅速将四海归一殿的大门给关了上去。
    大殿外面那片几乎已经已经化为了冰雪天地般的世界,也在此之后陷入了别样的寂静,就连几声鸟鸣都未曾听见。
    ………………
    两年前大秦御史台里的一位御史张贻琦,在咸阳城一大著名的风月场所红袖招离奇死亡,这件事情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而那位御史夫人的哭闹,也在武成王府的强势和当今秦皇那若有若无的偏袒之下,被强行压下。
    这桩没头没尾的案子,在当时也就这么被结了。
    直到一位来自北疆边军,名字叫做林零的洞玄境大念师秘密潜入了咸阳城调查。
    并且还从那具御史的尸体中找出了一根铁钉之后,这一桩看似普通的案子才重新进入了一些大人物的眼中。
    而随着更多各行各业,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人的死去,大秦内部的许多势力都将目光放在了那位书院的十三先生宁缺身上。
    只不过就像当年嬴政和吕不韦不愿意冒着得罪武安君白起的风险处置夏侯一样。
    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轻易指认这位书院二层楼的十三先生、夫子的亲传弟子。
    但没有证据,不代表就不是事实,关于宁缺身世的传闻,已经在咸阳城上层社会里传开,甚至已经传出国境。
    很多人坚信,他便是当年那个因为叛国罪名而惨死的宣威将军林光远的儿子。
    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测,在北疆大将夏侯即将解甲归老的当下。
    这个隐忍多年终于杀回了咸阳城,并进行了血腥复仇的青年,究竟会有怎样的举动。
    在大秦帝国内部还算是有些地位的势力,都纷纷派遣了自家的一些人进入了咸阳城。
    那些人都各自待在自己居住的府邸里面,在暗地里观察着这座咸阳城里将要发生的一切。
    守卫咸阳城的二十万禁军虎贲警惕地注视着雁鸣湖畔里的动静。
    那位镇国大将军许世在时隔多年之后,再次登上了咸阳城里的那座瞭望塔,神色漠然地观察着整座咸阳城里发生的事情。
    只要宁缺敢再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他便不会再顾及书院,也不会再顾及那位镇国武成王的面子。
    真到那个时候,这位大将军手下的虎贲军将直接出动,将宁缺活捉或直接击杀,因为他不会再容忍有人触犯大秦律法。
    呆在皇宫里的那些皇族老人们同样也对这位书院的十三先生投以了注视的目光,他们也在观察,猜测着。
    这些大人物们都拥有世间罕见的智慧与谋略,拥有很可怕的情报来源与下属。
    然而即便是他们,也完全推算不出来宁缺的下一步。
    因为从明面上来看,宁缺根本没有机会杀掉即将归老的夏侯。
    不仅仅因为两者之间的修为差距实在太大,同样也因为书院从来不会出手干涉朝政。
    更何况夏侯即将归老,书院就更加不可能出手帮助宁缺了。
    而唯一有可能又有能力出手的镇国武成王又恰好在此时宣布了闭关,无法插手此事。
    尽管咸阳城里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位王爷是真的去闭关了。
    但无论别人怎么想,此刻,这位十三先生正静静地站在书院后山那个他曾经闭关过的崖洞前,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大先生李慢慢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紧张,现在还没有把握对付夏侯吗?”
    “没有把握,而且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对付”
    宁缺叹了口气,摇着头开口说道。
    “既然没有把握,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
    大先生看着自家这位小师弟,忽然开口说道。
    宁缺知道大师兄这句话是想劝自己,本来他也不想回答些什么。
    但在他看着远处那座笼罩在纷飞大雪中的咸阳城后,忽然又有了说话的想法。
    “但过去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有我没死”
    在崖洞旁的那处绝壁间,突然卷起了一阵冷冽般的寒风,将在后山上空弥漫着的云朵都有些许吹散了。
    绝壁间那些银线般的瀑布也因为水量渐少的缘故,比平时变得更细了些。
    大先生看着绝壁间的瀑布,神情自然而又平静。
    “如果一个人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么他便不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更美丽的风景”
    宁缺笑了笑,然后又微微摇了摇头。
    “仇恨蒙蔽不了双眼,只能让人双眼通红”
    “更何况对于我来说,仇恨早已成为了我的双眼,这些年来复仇是我最大的执念”
    “在我的眼前,根本就没有看到别的任何事物,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复仇,便是我的整个世界,就是我最美丽的风景”
    大先生带着些许不理解地开口问道:“如此不得自在的人生,真值得去过吗?”
    宁缺转头看向他,笑着开口说道:“大师兄,其实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因为如果人要活的自由,便不应该考虑太多,想做什么便去做,如此才是真的自在”
    站在崖洞前,这位十三先生极其罕见地说着这样严肃的话语。
    “别人不希望我去做,大秦律法又禁止我去做,这一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但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能够得到完全自在的人,任何事物都有其精神边界,不可逾越”
    “如果你想要的自在让别人觉得不自在,甚至让整个世界都觉得不太自在了,那么谁都不会让你感到自在”
    李慢慢摇摇头,显然不怎么认同自家小师弟的这个观点。
    “但总要尽己所能,是让自己拥有更多的东西”
    宁缺看着这片绝壁,这样开口说道。
    “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越多越好的”
    “更何况拥有的越多,难道就会越快乐吗?”
    大先生的面容上看起来有着些许不解之色。
    “天下大多数的东西都是有的越多越好,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宁缺勿滥的道理”
    宁缺开口说道。
    “想要拥有一件东西,就必须有能与其相匹配的能力”
    “但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拥有整个世界,至少我这一生从未见过有如此能力的人”
    “这便是,我们为什么需要去修行,需要变强的原因了”
    宁缺笑了笑,平静地看向了自家的这位大师兄。
    “我想要告诉你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李慢慢声音微涩,有些无奈地说道。
    宁缺又笑着开口说道:“我虽然没有能力达到那个境界,但心里总归是要想想的。”
    大先生看着他说道:“你想拥有绝对的自在,却没有与之相配的能力。”
    “所以你今天才会回到书院来见老师,希望能够得到帮助,对吗?”
    “老师没有见我,所以我现在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
    看着在绝壁旁流过去的那团云彩,宁缺开口回答道。
    “早在书院创立的时候,并已经定下了以大秦律法为主的准则,所以我等无法出手帮你”
    “并且在某些时候,我也会出手维护律法的尊严,这一点还希望你能够明白”
    大先生面色平静地开口说道。
    宁缺并不意外会听到大师兄的警告,冷静地点了点头。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没有想好,小师叔此刻正在闭关,看样子也不准备见我,所以暂时没有好的办法”
    大先生眉头动了动,有些疑惑地开口说道:“那师弟之前跟我说的那些……”
    宁缺再次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了他。
    “大师兄,我说那些话并不是想争取你的同意甚至是帮助,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是错误的而已,其他什么意思也没有”
    大先生怔怔看了宁缺很长一时间,然后感慨说道:“小师弟你可以直言师兄之过错,果然比我要强,比君陌也要强。”
    他的话音刚落,绝壁上便顿时出现了一道极为细长的黑影。
    二先生君陌不知何时来到了此间,踩着地面上将腐的紫藤果,走到崖畔二人身旁。
    他看着宁缺,脸上露出了满意和赞赏之色。
    “小师弟说的很对人生最重要的意义不是凯旋,而是战斗”
    “所以当你想要去战斗的时候,就放手去战吧!”
    宁缺看着君陌,然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二师兄你也错了。”
    大师兄和二师兄同时怔住,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小师弟居然敢直接指出两位师兄的错误。
    要知道在后山,除了夫子和小师叔以外,没有人敢对大先生,二先生指手画脚。
    宁缺平静说道:“人生最重要的意义不是战斗。”
    二师兄蹙眉,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宁缺说道:“是决定战斗,然后获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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