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一月二十号,农历腊月三十,大寒。
    清晨早起,推门而出,入眼茫茫银海,雪花漫天飞舞,早已把山体重新粉刷一遍。
    白雪皑皑铺满院落,园中留下的树木早已挂满凋零。上山的小道被积雪覆盖,山下学校与商铺、洋楼在漫舞的雪花中变了颜色。
    呼...
    心情真好,敞亮。
    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格外隆重,即便饱受磨难与摧残的国人依旧会笑脸相迎,许下新春祝福,希望明年能打走该死的小鬼子。
    早饭时,一家人坐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商讨今天要做的事情。
    褚父开口:“今天春节,老三带着文章、文台先把祠堂打扫一遍,给祖先供奉准备好一切,晚上守岁。”
    褚晟雄点头答应,“我知道了大哥。”
    “女人把卫生收拾一下,里里外外都要清扫干净,年货都置办好了,开始准备年夜饭...”
    “春联要写...芝麻秸要踩...”褚晟宸絮絮叨叨安排好一起,至于自己儿子他没安排,知道他事多。
    小磊吃着鸡蛋,看向褚文昊脆声道:“舅舅,妈妈给我做的新衣服很好看的,明天一早我穿给舅舅看。”
    “哈哈...好好好,舅舅等着看你的新衣服。”吃完早饭褚文昊出门扫雪,不急不缓,欣赏着美景锻炼着身体。
    山腰处错落有致三十间平房,面积小却很精致,足够一家三口居住。
    姜涛众人每人一间,此刻都已经清扫干净,看到他下山都主动打招呼。
    来到山脚下,出了警局就看到中间三米青石板街道堆满积雪,两侧连排门面房,高矮一般,延伸到五十米外的九龙湖边沿。
    门口都挂着红灯笼,白雪点缀,很是漂亮,店铺两侧各十八间,分列四排,经营百货,主要针对附近五公里居民。
    经营者都是姜涛兄弟家眷,包括从九龙会馆营救的女子,依然结成伴侣十几对,算是安家落户。
    褚文昊经过时忙着贴春联打扫卫生的众人,都会停下手中工作客气的喊一声褚先生。
    来到湖边,五米主路延伸南北,西子湖畔扇形建了十座房屋,宽敞明亮。正是学校,招收五百学生,有褚家人授课,高中到大学课程都教授。
    给小磊配了三十个小朋友,褚文淑负责教授,如今放假,要等春暖花开。
    警察局两侧各矗立五座独立二层洋楼,工艺精湛,且风情各异,却空置并未有人居住。
    ......
    噼里啪啦...
    鞭炮声中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庆祝新年,穷人穷过,富人富过。
    山上褚家推杯换盏,喜笑颜开,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八点,吃完年夜饭的家人,都来到山下看花灯,畅谈明年期望,五十米街道被红红的两排灯笼渲染的尤为梦幻。
    小雪密集,片片飘落,小孩子放鞭炮奔跑,大人在追赶,一点都不觉得冷。
    姜涛众人坐在湖边唱起当年的战歌,有几女吹拉弹唱弹助兴。
    乱世盛景,一派祥和不过如此。
    褚文昊自己漫步,踩着白雪,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很喜欢。
    远处...
    一高挑女子,身着红装,手执罗伞,于雪中悍行轻摇慢舞,如夜下精灵翘脚远眺,窥望街道上跨步游行的白发少年。
    相隔五米的男女彼此对视,一红装女子娇俏妩媚,一唐装男子挺拔耸立。
    两道身影肩并肩漫步上山,女子星眸打量灯火下的阑山。
    一只柔软无骨的玉手偷偷牵起另一只手,嘴角含笑,却未言语。
    男子默认,并未拒绝。
    山腰南侧有延伸十米廊亭,一石桌,四石凳。周围白雪纷飞,亭内黑灯瞎火。
    女子扔掉罗伞扑进怀中,红唇烈焰早已迫不及待,痴女怨男纠缠不清,石台停歇时,女子依然心满意足。
    摇步来到木廊边缘,单手伸出,几片雪花飘落其上。
    男子幽怨来到近前,很是无奈。
    “你知道嘛,我从来没有过这么胆大,这么渴望...这么牵肠挂肚,我想...我爱上了一个小男人。”唐美丽望向他,希望得到他的回复。
    “乱世佳人,何谈恩爱。你我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几度春宵依然是上天怜悯,岂可贪心。”
    翻了翻白眼,“放心,不打扰你找女人只是说着玩的,我也会找男人,你管不着!”
    褚文昊无奈,两人自从酒店鬼混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没想到,在这新春佳节之际还是被她得逞,好狠的毒妇。
    “家圆月明的日子很短暂,过几天就要重新踏上征程,我不想给你招惹麻烦。”
    “说的好听,还不是喜新厌旧,觉得我人老珠黄,又是残花败柳不想负责嘛?”
    褚文昊没说话,对错他都不说。唐美丽起身环腰抱住他,大眼睛眨动抬头望着他:“如今我可是百毒不侵,军统姓戴的给了个虚衔,调查统计局顾问。表彰特种襟绶附勋表云麾勋章,今后还指望我抓日本间谍呢。”
    褚文昊揉了揉她娇嫩的脸颊,叹声道:“军统波谲云诡看似和善之人未必不会害你,老板不喜欢我,怕是早晚要找机会下方沦陷区。
    这段时间不抓日本间谍,就是要给他一点脸面,自己也逃出漩涡。只要低调行事一段时间,不给他机会,我这党国功臣还是有些张力。
    只是,总不能事事避忌,畏缩不前,总要做事。只能把功劳让出去,有你打掩护,总能拖延时间。
    就怕你痴缠于我,抵抗不住诱惑早晚被发现,到时候可真要被发配了。”
    惹得唐美人娇笑,依靠在胸口:“那我只能跟你私会了,你可不要想着逃出我的五指山,否则阉了你!”
    ......
    一月二十五号,军统开大会,算是正式开始一年的工作,开完大会开小会。
    情报二处会议室,钟黎叔亲自主持。副处长叶世荣,副处长古寒升陪坐两侧。
    一科长冯靖远,二科长叶世荣,三科长从青岛站调任叫吴家凡应该是局座的安排。
    除去二科,一科跟三科已经满员,长官都已配备完整。二科只配备一个情报组,一个行动组,还差一个小组。
    七名组长依次端坐两侧,在之下就是特别行动组,褚文昊是副组长,一身深绿浅黄的少校军服坐在末尾有些扎眼。
    他是二大队大队长,张旌阳做对面,三大队长刚从一处调任叫史进,应是钟黎叔的人。
    总计十五人分列两侧,整个行动二处的长官都在这,当然行动组因为特殊,且褚文昊没有负责主持日常工作三个大队长都来了。
    钟黎叔扫视一圈,开口道:“这几天想必都很舒服,但身为军统人员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职责与使命。各位应该收收心,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除去二科人员基本配齐,要做好自己的职责...”夸夸其谈半个小时,总结去年,安排今年工作,展望明年。
    “局座的要求都知道,整个二处经费三万,一个日本间谍加一万。明确规定一下,每个科室活动经费一万,不够自己想办法。”
    说到这个问题扫了一眼褚文昊,心里不怎么舒服,自从樱花小组覆灭,行动组就像睡着了一样,毫无斩获。
    这两个月的经费捉襟见肘拆东墙补西墙,各个叫苦连天根本不够用,且队员工资越来越少,每人每月组长以下三十法币。组长以上四十法币,且还拖着一个月的没发,真是穷。
    当然他不穷,一个日本间谍就够他花一段时间,小日子贼舒服,偷偷摸摸纳了两房小妾。
    享受齐人之福同时花钱的速度飞快,大的要照顾,小的也不能落下,七大姑八大姨真是烦死,留的那点钱已经见底,在不搂钱怕是下个月要造反了。
    话闭,众人眉头都皱了起来。每个科室一万法币,实在太少,吃喝拉撒都要管,收集情报总不能不活动,一个科室零零总总加起来三百二十人,这都是有编制的正规军。每个科室都会自己领养几百编外人员为其张目提供消息。
    单单编外人员每人每月最少二十法币,要支出一千到一千五法币维持,有贡献者还要单独奖励,预算到两千。
    正规军抛出工资不算,每人的活动经费只有可怜的二十五法币,这是一个月的补助,怎么可能够呢?
    平时乱七八糟加油、维修等等都从总务处走。去年十二月开始,军统食堂天天满员,甭管出任务不出任务都回总部吃饭,外面吃不起,造成总务处各方面费用极具增长。
    姚碧青差点典当衣服来维持开销,叫苦连天,根本没有剩余。
    如此大家就很清楚了,军统其余六个部门人员最少,每个处不到四百人。三万法币省着点还是可以。
    行动一处正规军一千二百人,编外人员去年精简掉大部分,剩余三百。二处人员一样,里外里精简后三千人的大部门,三万法币每人十元,抓不到日本间谍就等着喝西北风。
    情报处正规军算两千,编外人员精简到一千,三千人的部门,每人每月算下来也就十元。
    一个月十块钱够吗?重庆一斤上好大米涨价到了一块五,够买六斤大米,且物价开始飞涨,进入重庆的货源越来越少。
    众人脑袋疼,眼神不自觉的望向褚文昊,知道想过的舒服全部指望行动组,而行动组也只有“白无常”有能力抓日本间谍。
    张旌阳就是个废物来搂钱的,史进原先搞情报就一般,只不过拍马屁很厉害,被调任行动组任三大队大队长。
    工作干不干另说,钱要到位,这是大家的共识。
    行动组如今满编,作为副组长的他却不主持工作,怕是老板有意如此。
    队员方面也有收获,顾叔同二大队副大队长跟项顶天协助他工作。石精忠一队长,武鹤轩二队长。石报国三队长商濯三队副队长协助他工作。
    六个坚挺站在他身边的人有所收获,如今都入驻二大队。谭俊杰、姚鼎秋、沈方舟职位也都提升了,沈方舟一大队副队长其余两人分别提升队长。
    “咳咳、”
    钟黎叔开口:“褚文昊你是行动组副组长,遥令三个大队,对于今后的工作有无安排?”这是逼着他抓日本间谍。
    褚文昊过了年长了一岁,做事情不会太激进,知道自己的位置。严肃道:“属下一切服从指挥,具体的行动安排叶副处长胸有成竹,属下会全力配合。”不说了就说这些。
    没毛病,自己又不负责行动组,轮不到他发号施令。
    古寒升早就憋不住了,脸色阴沉道:“既然你是副组长,怎么能混吃等死,抓捕日本间谍是你的职责,不是讨价还价的理由,要摆正位置,切莫不知深浅,在胡乱伸手。”
    古寒升来二处都二个多月,屁都没捞到,不像钟黎叔跟叶世荣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急,心里很是不爽,逼着褚文昊出门抓人。
    钟黎叔扫了他一眼,心里鄙视一番,跟猪一样,如此压迫本来想抓也不抓了,还以为他是刚进军统急着表现自己。
    褚文昊心里恼怒却平静道:“多谢古副处长训示,属下自会摆正位置,不会乱伸手,一切听从叶副处长指令行事。”训示有点刺耳,职务上倾轧没问题,但军衔两人可是平级,你刺挠谁呢?
    “你——”古寒升脸色铁青,知道一着急说错话了,又不能咽回去,看向叶世荣希望他出面收拾褚文昊。
    叶世荣扫了他一眼,心里暗乐,活该!行动组是老子的地盘,我不仅仅是副处长还是二科长,用的着多嘴多舌吗?
    不过他最近事情也多,留下的钱花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伸手搂钱了。
    “咳咳、”扫了行动组三人一眼,“行动组成立是抓日本间谍的,总不能闲着没事做,天天混吃等死。我建议,半个月时间,那个大队没成绩,那个大队受责罚。记过,半年内没升职可能,经费就免了,既然没成绩干脆回家睡觉吧,我希望你们三个心中有数才好。”
    “是。”
    钟黎叔点点头附言:“就按照叶副处长的要求来,半个月没成绩就处罚,不要有怨言才好。”
    “散会。”
    ......
    褚文昊回到自己办公室,升任副组长办公室也没换,打电话把人喊上来安排工作。
    做些事让引路人活动活动,包括张启明的老婆白凤,同时撕开一条口子,看看朝天门码头后面藏着谁。
    等人来到办公室,开始安排工作。“顶天带三队秘密监视沙中路七号,搞清楚户主,同时对里面的女子跟踪监视。务必要小心谨慎,里面的人很厉害,暂时不要行动。”
    “是。”
    “叔同带领一队秘密调查行动处副处长迟瑞、张福生科长,其家眷子女都要有个详细报告。”
    “这...”顾叔同皱眉道:“组长,这不合适吧?”确实不怎么合适,调查自己人,可是有破坏规矩的嫌疑,如此今后内部怕是乱了套,老板会借机收拾他。
    褚文昊知道他担心什么,他何尝不担心。调查内部的人很敏感,也没办法,他要知道吕绮梦的引路人是谁。
    皱眉道:“只针对其女人做调查,什么时间结婚、生孩子,最重要找到当时出生的证明。医生、时间等等,只从外围调查,切莫单刀直入。
    下面的人嘴要严,试探几次不严的踢出去重新选择,事情要做到暗处,不能漏出丝毫风声,事不可为就放弃。”
    他的二大队因为局座缘故,从上到下都是他自己挑选,全是这一期跟他同时进入情报处的队员。
    也就是当初比赛的八支队伍,有关系的一个没要,挑挑拣拣填充到二大队,虽然经验浅薄,胜在刚来都很干净可以培养一番,作为根基。
    “是!”
    “鹤轩带领二队秘密调查行动处副处长薛俊雄,科长李姚刚,要求一样务必低调小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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