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黄山在星光映衬中显得挺拔高耸,车辆缓缓停在距离云岫楼官邸两百米处,深夜陪同老板上山的可不是矛仁凤,而是他的同乡刚刚从息烽监狱调任总部的司法科长周阳浩。
    有意思的是,周阳浩三二年加入特务处却是矛仁凤引荐,不知老板何意。
    警卫员看到是他,也没放松警惕该怎么检查怎么检查,“戴局稍等。”上山前已经汇报过,等候召见。
    老板望着点点繁星,背着手感慨一句,“时移世易,我记得上个月来时还能自由出入府邸,无需通报,你知道为何今时今日反而要通报吗?”
    周阳浩长相文质彬彬,像人畜无害的小奶狗,给人感觉有些腼腆。可军统就是个大染缸,能改变你的身体同样能重新烙印你的灵魂。
    周阳浩本身没上过军校,上海政法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军统,原本的性格确实如看到的一样,充满阳光心地善良,然而经过六年的军统熏陶,已经变成杀人如麻的白面书生,在军统有一雅号:书生杀手!
    军统的人很有意思,雅号都很文艺,像陈恭鹏之流,周阳浩刚回总部没几天,闲言碎语也没少听,聪明如他不会随意发表观点。
    语气诚恳道:“还请局座赐教。”
    “哈哈,你呀。”老板眼神无意的扫视四周,“日本间谍无孔不入潜伏国府重地,党国行政院能进去,这黄山也不外如是。军统最近动作很大,招收各地学员,中间掺杂的人身份就很难说清楚。像褚文昊加入军统尚不满一年,如今却是党国职务上校,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将来的路该往哪走。唉, 不服老都不行, 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是该歇歇了,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嘛。”
    啥意思?
    周阳浩没听懂, 不是点化为何突然不能自由出入嘛,怎么扯到褚文昊身上?
    不懂装懂是军统人看家本领, 义正言辞劝解道:“局座劳苦功高, 心系党国安危, 劳心劳力为党国付出,其功绩定会标榜青史, 党国民众不会忘记您的付出,等将来把小鬼子赶走后才能稍作休息。如今党国步履维艰,正需要像局座这样的擎天白玉柱, 架海紫金梁来稳定后方局势, 指引前方将士继续战斗下去, 您要是提前归隐山林, 将是党国损失民众损失,这场战役能否胜利犹未可知, 局座万万不能生出退隐心思。至于褚文昊之流,只不过是运气好,在局座的英明领导下才有所斩获, 晋升到如今地位也是仰仗局座关照,能力超然者军统比比皆是, 职务上校也只不过是一头衔,说句捷越的话, 党国就是不缺军官,职务上校没有两万也有三万, 缺了谁党国照样正常运转。话又说话来,局座军衔只是职务少将,却操持军统偌大部门,举足轻重,要是您退位让贤,谁又能担当此任?致使内部混乱不堪,民众惶惶不可终日,局座于心何忍呢?”
    “哈哈哈...”
    老板神情畅快笑道:“倒是小看你这张嘴,居然也是口吐莲花巧言令色之辈。矛主任说你为人忠厚,不善言辞,看来情报有误,对你还不够了解。”
    拍马屁只是基本功,传统也不知道谁传下来的,各个都会。笑呵呵回道:“局座见笑了,属下确实性情愚钝,不懂观人眉宇之术,只会实话实话笨嘴拙舌,徒增笑尔,望局座海涵。”
    “哈哈哈...”
    “你啊,你啊~”戴老板轻摇脑袋,背着双手俯瞰夜色下的山城感慨道:“山城就像藏在深山处的一汪泉水,甘冽清甜,谁都想喝一口益寿延年的琼浆玉露,留在此地修炼己身,待到时机成熟鲤跃龙门得道成仙。想比上海的繁花锦簇差距甚远,一处静谧无声灯火阑珊,一处汹涌澎湃璀璨夺目,向往者趋之若趋,厌恶者避忌如蛇, 一样米饲百样人,各个都想如意通达怕是很难。我记得你的军衔已经有段时间不曾提升, 此次回总部并没有来得及准备,怎么样有没有想动一动的心思?”
    啥意思?周阳浩站在身上,腰身挺直,一米七五的个子硬是多挺了几公分,脑袋里快速旋转,他如今是职务中校,谁还不想升级呢。
    “局座说的是,属下去年八月份擢升职务中校,距今倒也不算长。为党国效忠卑职义不容辞,局座但有差遣万死不辞!”不管啥意思,先表态回去在慢慢研究。
    老板回神望着他,嘴角挂笑道:“难得难得,党国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上海站乃甲种大站,如今缺一名组长,你若愿意可提前准备赴任,军衔擢升职务上校,若有功绩另行嘉奖。”
    周阳浩眼睛瞪大,居然让他去上海担任组长,真是~真是无话可说,军衔直接上升两级,不敢有丝毫推脱之意,敬礼严肃道:“多谢局座栽培,属下定完成局座交代的使命不负众望!”
    “很好,去了上海要多跟陈恭鹏、马汉三沟通,他们两个的敌后作战经验丰富,知道该如何保证自身安全...”
    “是,多谢局座提携之恩。”
    远处警卫走过来近身道:“戴局长,委员长请您进去。”
    老板点点头,询问道:“谁在汇报工作?”门口停着几辆黑色轿车,显然有人提前过来。
    警卫原本不想多嘴,按照纪律不能乱说,却也要看人下菜碟,面前的男子看似掌握着军统三万特务,实则还有救国军五万之众,如今把手伸向党国军政各个部门,名义上自然是监视国军内部一切违法乱纪,试图制造混乱的异己分子,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很大权利。
    如果把国党的权力分成十份,就有个清晰的比例。委员长占四份,孔家占一份,宋家占一份,陈家占一份,党国军部占一份,党国政府占一份,剩下的最后一份就在军统手里,也就是面前男人的手中,分量重不重可以自己衡量。
    “行政院孔院长,侍从三处陈处长,一处张处长都在。”
    老板眼眉微挑,早有贤者到达,看来今晚事情能尘埃落定,不会出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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