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如初抬起眼,一脸警惕地看了眼陈叔的后脑勺,一时很庆幸她坐在后座而不是副驾驶,所以陈叔肯定看不到她手机屏幕。
    不过,就算看到了,应该也没关系。
    她没给傅言真备注,就一串光秃秃的数字。
    想都不带想的,她按了拒接。
    等红灯的间隙,陈叔随意地问了句:“怎么不接电话呢?”
    曾如初:“……”
    她哪敢接啊。
    今早忘带耳机了,声音肯定会漏点出来。
    “嗯?”陈叔以为她没听到,又问了句,“怎么不接电话呀?”
    “打错了。”曾如初应了声。
    “哎,现在这隐私泄露就离谱,”陈叔说,“前两天去看了房,就填了个信息,这几天好几个中介,天天打电话给我推销。”
    曾如初连连点头,“就是,离谱。”
    说完,视线往下一瞟,放在膝上的手机,屏幕竟又亮了起来。
    傅言真发来一条短信。
    就一个问号。
    曾如初觑着这个问号,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喜欢这个标点符号,想了想,打了一行字:[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但脑子里突然冒出昨天那班花说的话,这几天左昕晗天天去看他。
    手莫名其妙地,将刚打好的字,又一个一个删掉。
    这人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吗?
    想想就知道,就是闲的发慌找她逗乐子,看她这转学来的外来人口好欺负。
    她将手机塞进书包。
    不管他。
    晚上回家,直到作业写完了,她都没给傅言真回消息。
    --
    活了十八年,傅言真第一次给人打电话人不接,发短信也没见个回。
    向来都是他这么对别人的。
    有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到他自己这儿,才知道这滋味真他妈不好受。
    隔一会儿,傅言真就要捞起手机看一眼,起先是真的等人回,后来开始较劲,他倒要看看这人回不回。
    但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人还真就不睬他。
    早就想给她打了,想听听她的声。
    白天知道人不会接,好学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从知识那里获得力量,好早日成为祖国栋梁。
    但这大晚上的,不都放学了?还不接?
    靶子被射的乱七八糟,神射手连三环都射了好几个出来,连一起训练的人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比他大一点的韩绅刚抽完一支烟进来,身上都是烟草味,一抬眼见他又在翻手机。
    “这是等谁电话呢?”他问了句。
    傅言真没理会。
    韩绅也不在意,这个点教练也回去洗洗睡了,眼下就他和傅言真,一时没了规矩,在训练室里就摸出了烟盒,敲了一根准备点上。
    手刚沾上打火机,傅言真冷着双眼看了过来。
    虽然平日里傅言真喊他一声“师兄”,但他们之间明显没有什么森严的等级辈分关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平日吃饭都是这公子哥付的钱,脚上的鞋子还是他穿剩下不要的。
    半个衣食父母,谁招惹的起。
    但韩绅倒也没局促,笑了笑,就准备将烟盒放进兜。
    傅言真递来一只手,招了招。
    来一根的意思。
    韩绅意外的挑了下眉,他没见过傅言真抽烟。
    但公子哥问他要烟,他还能不给么。
    敲了一根给他,还帮他点上。
    傅言真倚墙靠着,第一次抽烟,动作有些谨慎。
    韩绅烟瘾来了,自己也点了根。
    傅言真看他怎么抽,才试了一下。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没体会到什么好滋味。
    韩绅瞧他这抽烟的动作,懒痞又矜贵,寻常人家的粗茶淡饭哪能养出来这样的。
    他要是个女的,怕也要着了道。
    韩绅扯了下唇,自嘲的笑了笑。
    傅言真没抽两口烟,第一次碰,没品出什么滋味。
    烟大部分时候是自己在烧,没一会儿就积攒了许多灰烬。
    他指尖轻点了两下烟身,将那些赘余给敲落在地,动作娴熟利落,看着像个老手。
    韩绅抽完半截找他搭话,“女的?”
    傅言真头偏向一边,淡淡哼了声。
    韩绅觉得更有意思了,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他也不是个什么正经人,哪里有什么坐姿,没一会儿翘起了二郎腿,“呦,什么姑娘把你的魂给勾走了啊?”
    这几天,天天有个漂亮妹子过来找他,那模样那身段,不比现在的一些明星网红脸漂亮多了,可这小子就是不带瞧一眼的,真是暴殄天物。
    就这样,那妹子还天天来。
    这小子倒好,魂不守舍的惦记另一个。
    作为旁观者,韩绅觉得好笑,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转着手机玩。
    但他要是那姑娘,知道这小子大晚上在这里黑着张脸,紧巴巴地等别的小姑娘电话,估计气的想跳湖。
    傅言真看他手里的那只颜色骚气的手机,像是想起什么来,朝东西抬了抬下巴,“借我一下。”
    韩绅没说什么,挑了下眉,不懂他意思,但还是将手机递给他。
    他用韩绅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三秒不到,对方就接了。
    一声“喂”。
    傅言真:“……”
    “您好,请问是哪位?”
    “给我回个电话,不然找到你家去。”傅言真撂下一句,转而将电话挂了。
    五分钟后,他手机响了。
    等了三四秒,才按下接听。
    但对面迟迟没没开口,他横着一颗心,非得等她先说。
    虽然没听到人声,却听见那边一阵细细窣窣的动静,像是在翻箱倒柜。
    “……”
    在搞什么呢?这蘑菇。
    好半天。
    电话里才有人声传来,“我耳机到底去哪儿了……刚刚还在的啊……”
    嘟嘟囔囔的,像是自言自语,不是跟他说的。
    过了小会儿,又是小声的叹气。
    “你,有什么事吗?”
    终于是跟他说的。
    却还不是好声好气的。
    “随便一个人给你打的电话你就接,不接我的?”傅言真也没什么好气的问。
    他彼时是站阳台接的电话,一条胳膊架着栏杆,窄腰微微弓着,眼眸低垂,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底下那一条车马不息的柏油马路,热热闹闹,他看着却觉得闹腾觉得烦,随即转了个身。
    眼前的房间黯淡清冷,一时间,心里更毛毛躁躁的。
    别说,还真有点想找茬。
    之前给她打的第一通电话时,心情还是很好的,这几天训练成绩不错,他有一种志在必得的底气。
    也不知怎么,就想给她打个电话。
    只是想听听她声,却没想到这么难。
    把他折腾的真够呛。
    曾如初对他这兴师问罪的态度有点不满,小声回了句嘴,“……我想接就接。”
    不想接就不接,余下半句烂在肚里。
    没敢明说,但还是懂的都懂。
    傅言真嘶了声,觉得牙有点疼,“你是真不怕我到你家逮你,是吧?”
    “……”曾如初听到“来她家”有点犯怂,“……你、你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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