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金铁交触,声音悠扬。
    陈屿得了长剑,在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远不如那些成名剑客,但也勉强能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回。
    与此同时,拳脚照样招呼落下,对面的棍棒能避则避,实在不能便用剑挡。
    一时间,好好一把剑,在他手中硬生生用成了盾。
    不能说章法全无,不过确实辣眼。
    “……”,不远处,钱玄钟瘫着脸,一对眸子瞪大,口中呃呃连连,欲言又止。
    陈道友啊,剑不是这样用的!
    剑者,百兵之君子,堂堂正正,堂皇大气,一剑寒光耀,冻人如三月。
    然而,陈屿如今却是时而伏身、时而逃窜,狼狈抵挡。
    给人感觉甚至不如之前,拿了剑以后反而势弱了几分。
    “钱居士,贫道觉得以后还是让陈道友多练练拳掌吧。”
    蒋道士也开口,因为实在看不下去。
    这剑耍的,估计在场就没几个人能昧着良心说好看。
    再看向那位扔出长剑、行如此仗义之举的武人,两人发现对方此刻正遮在同伴身后,单手捂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估计是心疼自家的宝剑吧。
    且不论他人如何想,反正场上的陈屿打得欢乐,他闪转腾挪间,时不时施展云鹤功收录的灵猿贯臂等武学,至于剑器则被当做了副手,一旦有棍棒横扫便斜切出去,贴着棍身将之撇开。
    既省力又简单。
    不差不差。
    陈屿越战越熟练,甚至配合着轻功渐渐摸索出了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霎时间,场下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只野鹤穿行山野,不断闪避,在茂盛石木中飞速疾驰。
    可……真的是鹤吗?大伙怎么看都觉得更像是头横冲直撞的呆头鹅。
    这时,场上又有了变化。
    只听咚然一震,齐眉棍竟然在交触的一霎那被陈屿硬生生挑飞——要知道对方可是常年练棍,不可能不知道武器脱手的后果,自然握得很紧。
    此刻被挑飞,其余武人还不觉得,流云棍本人一惊之下心头骤紧。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一枚拳头穿过他的掌臂,筋骨一弹,沛然大力直接将所有抵御都震开。没了棍棒武器,这位武馆教习能施展的手段泛善可陈。
    呼!
    拳止,劲力刮起的风吹拂面庞。流云棍怅然一叹,抱拳认输。
    “道长的功夫……厉害。”
    尤其最后那套说不清是什么套路的剑法,真正面对的他很清楚,自己落败是迟早的事,因为根本抓不到对方,每次挥棍都会被格挡掉。
    偏偏这道人也不知怎么练的,气力绵长得恐怖,一番交战,他气喘吁吁,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要知道,年轻道人在这之前可是已经连战了数轮!
    想到这,流云棍面上多了些敬重,实力强、天赋高,往后少不得又是一位名震一方的高手。
    他转身离去,陈屿则意犹未尽地将长剑送还了场下那位侠客。
    对方愣愣接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总感觉,这场如果没有自己送剑的话兴许还能赢得更轻松些?
    ……
    这都赢了?
    怎么赢的?
    蒋道士无言,这位陈道友还真是给了他们一个意外,不过这也不是没得解释。
    毕竟那位流云棍虽然掌握了柔劲,但一身功力都在棍上,而劲力对武器的加持很低,特别是当面对的也是一位掌握柔劲的武人时。
    除非一方的劲力能够外放。
    可‘拳打三寸、落人似钉’这种事,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否则也不会成为顶尖高手的象征。
    看向身旁,蒋道士微微一顿,只见钱玄钟摩拳擦掌,似乎有些想要上去。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
    “陈道友战了许久,体力所剩不多,此刻上去岂是我辈武人所为。”
    正说着,又见一人拨开人群。
    两人看去,神情随即一凝。
    “道长,看来我们的陈道友今日的论武似乎要结束了。”
    “是啊,一会儿钱居士可有空闲,贫道打算选个地方,与两位畅谈一番。”
    “当然,不过在下还得先去找几位武人切磋一二。”
    “哈哈哈,何必这么麻烦,贫道在道门认识不少道兄,介绍一二还是可以的。”
    “哦,那倒是多谢道长了。”
    这两人嘀嘀咕咕半天,空出的场地上亦是沸腾不止。
    陈屿定神,抓紧调息着。
    虽然自己耐力远超常人,但这地方不适合灌灵液,所以还得靠自己缓缓恢复。
    而他正神的原因,则是因为来人气势不显,却自有一番大家风范。
    “小道长,在下陈元虎。”
    对方开口,身形不算魁梧,但落在眼前好似巍峨大山般岿然不动。
    气力圆润如一,旋即只见这人弹曲食指,皮膜颤栗间,一声呜咽从指缝中渗透而出,刺耳无比。
    龙虎关!周天劲!
    劲力大成,如此人物,在江湖上还有个称呼,二流高手!
    陈屿打量一番,又看向对方身侧,一位长须道人挺立,腰系弯刀。
    这两人要比试?
    他望向四周,果然,大部分空地都在战斗,只他一地空闲。
    这是要让我知难而退,留出场地来交给二人么……应该是如此,否则也不会一上来就施展手段,展现实力。
    心思电转,陈屿抱拳,两脚踩定。
    第一次郑重的报出了名号。
    “陈屿?原来还是本家啊,哈哈,那一会儿小道长可得与在下好好聊聊,如道长这般人杰,数遍西州也不多。”
    只是说了几句,却始终不见陈屿离开场地,陈元虎无奈之余也知道了对方心思如何,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勇气可嘉。”
    熟悉的话,同样带着欣赏,只是说出口的人不同。
    只是,比起魁梧大汉徐三鬼,这位有这个底气说这四个字。
    没有多言,陈屿心脏如鼓动,浑身注意集中,面对层次超出自己的化劲高手不敢有丝毫大意。
    暗暗的,他腹中五脏颤栗,唤神术开始运转,精神力下压,蓄势待发。
    他不指望吼一声就能击败对方,因为有着前身记忆,陈屿很清楚二流和三流之间的差距,出其不意下确是可以让对方吃个暗亏,但要说以此奠定胜局还是差了点意思。
    好在不是没有机会。
    “三次,全力施展下,音攻至多可以释放三次。”
    原本单纯的音攻只能两声,后来加入了精神力与五脏配合,勉强能有三次。
    场中,陈元虎解下背上大刀,他不像先前那位,刀法了得不说,一身横练更是强悍,所以完全不怵。
    “来!!”
    既然要切磋,那他可得给这个小家伙好好指教一番才行。
    权当是对后辈天才的提携了。
    正想着,却见身前道人提步前踏,面对他这个二流高手率先发起攻势。
    “好胆!”
    陈元虎单掌拍下,化劲之所以被称作周天劲,便是可以在柔劲的集中发力之上更进一步,气运周天、一瞬间聚集全身力道打出。
    推金山倒玉柱,势大力沉的同时还能兼具方寸间的骇人爆发。
    此刻,但见掌中气浪涛涛,恍如浊浪排空般,带着挟山超海之势倾覆而下。
    咚!
    陈屿步法灵动,堪堪躲开,身侧位置被掌力轰得尘土四溅,他翻身刺拳,却只觉砸在了石头上一样,砰然一声后赶忙闪躲至一旁。
    好硬。
    远超那位徐三鬼。
    不过他未放弃,甚至都未停歇,便再度欺身而上。
    砰砰砰!
    拳掌相击,空气冲荡不断。
    轰!
    气血若狼烟,陈元虎狰狞一笑,两手猛地钳住身前,旋即手臂弹射,一臂打在空中发出沉闷震响,另一臂则落在陈屿身上,只听咔嚓脆响,他甚至来不及卸力便倒飞出去。
    人群散开,空地留得更大。
    耷拉着小臂,陈屿晃悠着站起,他眉头皱在一起。
    旁人或许觉得是在吃痛,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为何我要先用拳脚去拼?
    突然间,陈屿觉得自己兴许是被论武气氛感染,又或者打了几场下来自我感觉太良好,竟然想着和一位化劲高手比拼腿脚拳力。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的本意,来此论武,不就是为了试验武学,之前几轮打下来,云鹤功上的护道之术基本都用了。
    既然如此,自无必要再继续。
    直接用脱胎术吧。
    这一刻,他感觉可能真被这群武人给影响了,这般拼死拼活,真等到最后来靠音攻逆转?
    ‘就该一开始便放。’
    于是不再犹豫,陈屿提振精神,忍着剧痛,又一次跨步而出。
    “好小子!够爷们儿!”
    陈元虎不无夸赞地说到,然后他正要一掌将之制住时,发现对方唇口紧闭,腹部胀缩不断。
    这是……
    下一瞬,陈屿三步并两步上前,不等这位撤步后退,猛然呼喝:
    [嗯]
    一声震鸣,恍如平地起惊雷,陡然穿刺耳畔!
    陈元虎瞳孔一缩,不由自主颤抖,来不及回手,便只觉意识一片模糊,视野晃动。
    一咬牙,他强自动用周身劲力,从那莫名晕眩中挣脱,正要提步后退,却不料身前之人口中再度吐出一道音符:
    [嘱]
    闷雷响动,贯彻心间——
    虎豹雷音!
    瞬息间,练武数十年的陈元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但明显又有不同,虽然他没练出过,但古籍记载虎豹雷音并非用来吓人,而是内练之术。
    且根本没有撼动他人神思的作用。
    这小子……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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