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餐盒送还仆人,陈屿稍加活动后便带着一柄长剑,来到昨夜的地方继续等待起来。
    长剑无名,乃刘师伯为了自家师侄防身所备,他自己鲜少使用兵器,不过练法还是操持了许久,云鹤功上关于刀枪棍棒都有记载,归于护道之术。
    每日早课除去快要化作习惯与本能的内采呼吸术和吐纳功夫外,便是这刀兵使法与拳脚踢击,此刻拿剑握掌中,摩挲裹着皮革的剑柄,手感不算太陌生。
    唰唰!
    挺立房顶上,他挽了个剑花,银芒流转阳光下,耀眼夺目。
    可惜,比起剑器,防身的话他觉得不如一副皮甲来得方便。
    毕竟陈屿也清楚自己的剑术,只能说勉强能用,对付眼下这个除了轻功不剩多少的采花贼足够。
    但想要打得仙气飘飘、举轻若重,那可就难为他了。
    最终还是没有抛下剑器,他盘在双膝上,闭目养神。
    今日若再不来,三家里略有姿容的女子都会离去,其实不止这三户,城中其余人户也有不少已经离开。
    最近隐约有了乱像,石牙虽然赶跑了白莲教,但那是在对方内斗加那位圣公犯蠢的情况下做到的,等这群信众在外面斗出了结果,迟早还会回到此地。
    白莲教如今的谋划或者说野心早已昭然若揭,那便是在相对偏远的地方利用山匪贼寇掀起动乱。
    当然,内里缘由不止这一点,当初青衣剑钱玄钟调查过,可惜没能抓出线索。
    不过纵使这明面上的目的,也足以让不少人不愿再待在石牙这种乡野小城,而是选择了去往平城这般的府治重城。
    咔哒!
    正想着,一声极为细微的踩踏传入了他耳中。
    月上星河,横挂高天。
    陈屿神情一正,双手垂下,眼目紧盯向不远处。与此同时,淡到肉眼不可见的银灰浮现体表,将整个人笼罩。
    下一刻,屋顶上便空无一物,纵使月光如流水照抚、驱散阴影,也未能映出他的身影来。
    不远处,一道身影低伏身子缓步摸索走来,沿着屋上房瓦,依着灯火位置时而趴下扒开瓦片,遮住大半面孔的漆黑蒙面下,一对眼珠滴溜溜转动,向着屋内不停看去。
    对方在寻找,甚至临到出手了才开始踩点,这让陈屿不由得放下心来,确实是个没什么经验或者说胆大包天、色欲熏心的家伙。
    精神视角下,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陈屿没有贸然靠近,精神力维持这个状态,灰蒙蒙世界中那道身影正徐徐靠拢。
    对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查看,迟早要到自己身前来——他的脚下正是这户人家女儿闺房所在。
    自然是无人的,被子里只有一床干草罢了。几户人家这两日不走,甚至带着三位貌美女子在城中闲逛。便是抱着引出对方的目的,不过再如何却也不会让子女们置身虎口中,即便他们确实信任陈屿这位年轻道长的实力。
    ……
    刘云很紧张,面颊上的布巾都快要被汗珠沾湿,他翻开一片瓦,屋内烛火还在燃烧,隐约间,只见一群小厮伺候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吃着饭食。
    他小心翼翼盖上瓦片,然后打量四周院落,不少护院直挺挺站立,更有几处隐隐刺来锐利目光在扫视。
    他躲了躲,知道暗处也埋伏有人。
    不是不能换一户,可这几日他早已踩了其余人家的女子,要么年岁过大,要么面容寻常,身形甚至不如自己。
    实在难以下手。
    能看得上眼的,大部分在近日都陆续离开石牙县,仅剩寥寥几位还在。
    一开始刘云也担心这可能是陷阱,但几次试探,对方的护卫不少,却并无轻功了得者,都被他逃了出来。直到如今那张招揽英豪的榜单还挂在城口,无人去揭。
    “倒是得好好感谢白莲教才是。”
    若非他们,这一县之地怎么也会有些飞檐走壁之辈。
    平复心境,刘云蹑手蹑脚走到下一处房间顶上。
    脚步轻缓无比,掌下踩着某种节奏。
    半丝声响都无。
    他的轻功可谓自己最为自傲之处,可惜内功不精,堪堪止于外练。
    念及此,他也不禁生出两分火热。眼中绿光汹涌。
    只要再有一个炉鼎,劲力必然能作出突破,以刚化柔,跨入内练之境!
    刘云畅享着未来,自己破境功成后重返族中,扬眉吐气!
    而在其背后,月光洒下。某一刻好似扔下石子的湖水,荡漾涟漪。
    一道人影浮现。
    身前,刘云掀开瓦片,看着内里那女儿家的布置,以及粉罗软塌上‘婀娜’入眠的身形,双目都快要凸出去,口水止不住流淌。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竹管,内里装填有药粉,这可是花了不小代价才调配出来,以往都舍不得,不过今日已是最后一次,倒不必抠抠索索。
    竹管穿至房屋内,他猛吸一口,随后堵住一端就要吹出——
    两只纤长手指按在管身上,轻轻一拨便只听咵哒一声掉落下屋檐。
    刘云一愣,旋即便沿着那手掌一路向上看去。身材颀长、样貌堂堂。以及一双漠然的眸子。
    月光罩在背后,却仿佛冰水淋头。
    !!!
    ……
    院中,一众护卫环绕,刘师伯几人来到身前,看了看陈屿,又看向地上那团不成人形的家伙。
    “贤侄……你这也……”
    “师伯且放心,此贼只是关节错位了几处,看着骇人,但并无生命之危。”
    “……”
    刘师伯半蹲下,想要将这位采花贼抓在手中,却不料掌指甫一靠近,对方便涕泗横流、哀嚎不已。
    随意耷拉在周边的四肢仿佛粉碎,仅剩一层皮连在身上,可纵使这样,也在奋力蠕动,好似要逃离眼前之人。
    刘师伯无言,瞧向身畔的年轻人,一副淡然模样,不禁暗道,没想到这位看着一向性子淡泊的师侄也有如此一面。
    愤世嫉俗。
    不过他没有觉得不对,采花淫贼人人得而诛之,若非此处是老友的院子,这位年轻时除过魔卫过道的老人恐怕早就一刀砍了对方脑袋。
    实际上陈屿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对方说了一些事引起了他的兴趣,几经询问后这才说出了一切。
    “欢喜教?”
    刘师伯等人正要收拾了事,听到陈屿说来,纷纷表示未曾听闻。
    “这贼人名为刘云,来自河间,是刘氏子嗣之一,不过少时不学好,去了个兀林山的地方拜入欢喜教内。”
    陈屿一一讲述来,对方的轻功来自家族,而还有一功法便来自这个欢喜教。
    “以夺人元阴来内练的内练法门?”
    众人面面相觑,这世上还有此等邪门的功法?
    怎么他们从未听闻过,都是闯荡过大江南北的人物,虽说身在西南边陲,可见识不浅,然而这等堪称奇诡的法门几人却从未耳闻。
    很快,他们琢磨出些味道来,望向面前有气进无气出的刘云,眼中不由得带上了嘲弄和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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