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人群中,卢仚恢复原本模样,更换衣物,头戴斗笠,用太初混同珠遮掩气息,藏匿行迹,混在一群散修中。
    他身边,是接引头陀和几名大黑天顶尖的好手。
    他们堂而皇之做佛门装束,收敛气息,以秘术将自身气机压制到了烈火境的水平,犹如普通看热闹的野和尚一般,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
    佛修在元灵天人人喊打,若是有佛修敢在公众面前,展示出凝道果以上的修为,势必迎来各大宗门的强势斩杀。但是仅仅是烈火境嘛……附近看热闹的修士倒是懒得动手,但是也都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
    无冤无仇,只是源自本心的厌恶和提防。
    接引头陀他们面带微笑,看着四周那些目光闪烁的修士,感受着他们身上的厌恶之意,心中感慨,这就是需要佛门渡化的世界了。
    卢旵和古萍芝按照仪式流程,一步一步走到最后的时候,眼看两家就要当众签署结盟契约,剑门果然按捺不住,在白诛的带领下,大群高手蜂拥而出,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剑门众人距离这边还有老远距离,森罗教的大阵就放出霞光瑞气,数万座大小楼阁缓缓转动,变幻方位,朝着无数条剑光迎了上去。
    在那无数楼阁后方,一座座大型飞舟战舰缓缓加速,逐渐超过这些楼阁,冲在了最前方。
    藏在一座飞舟战舰中的宋无法一声大笑,四候浑天仪冲天飞起,一道道精纯无比的法力化为光柱直冲天空,融入四候浑天仪,恐怖的气息震撼天地,压得四周观礼人群抬不起头来。
    有人惊呼:“天,这就是当年弥罗教的镇教至宝四候浑天仪?如此可怕,他们怎么会被长生教给吞了?”
    飞舟战舰中,宋无法冷哼一声,声如雷鸣,那混在人群中的惊呼之人身体一颤,‘彭’的一下就炸成了粉碎。顿时四周寂然,再无人敢就此多说一句话。
    五彩祭坛上,结盟仪式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卢旵和古萍芝拿着自家掌教印玺,正在在盟书上用印。这一步,可并不仅仅是象征意义的,这种盟约,等同于某种大道誓言,一旦在盟书上落下掌教印玺,两家气运就融为一体,再难分开。
    未来有任何的灾劫灾祸,两家都必须同心戮力,共同承担。若是有人背弃盟约,则自身气运将会损失大半,补偿给被背叛的盟友。背弃盟约的宗门气运流散,自然是天灾人祸不断,宗门命脉都有断绝之危。
    眼看卢旵和古萍芝举起了手中印玺,一股极其恢弘的气运之力凝聚在了两人身上,白诛怒叱:“古萍芝,卢旵,你们想要干什么?”
    “尔母婢也?彼其母之!汝眼瞎呼?”卢旵开口就是一段精彩的三连问候,他重重的将印玺盖在了盟誓契书上,抬头大笑道:“我们在结盟,联手准备干你啊!”
    白诛气得眼珠子发绿。
    卢旵这厮,不讲究,堂堂一教太上大长老,怎么能这么骂人呢?
    他怒道:“森罗教祸乱天下,罪名尚未洗刷清楚,你长生教非要倒行逆施,和罪人结盟?”
    古萍芝也将印玺重重落下,契书上顿时流光万条,一股微妙的气息向四周升腾流转。
    古萍芝看着白诛轻叹道:“如果不是白老你欺人太甚,我森罗教向来避世隐居,只求岁月静好,怎会和长生教结盟,以对抗剑门威逼呢?”
    他摇头道:“都是白老你逼的,需怪不得我们。”
    卢旵‘哈哈’大笑,收起了印玺,他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的看着白诛笑道:“哎,老古你这话就说错了。你就果断承认罢,就是你杀了白家的娃儿,就是你屠了捕风楼、捉影阁两家宗门,泄露了无数见不得人的情报,挑起了元灵天的大战。”
    卢旵厉声喝道:“森罗教就是包藏祸心,怎么了?他就是要祸乱天下,怎么了?他就是想要干翻你剑门,把你们剑门从天下第一的位置上拉下来,又怎么了?”
    “他们就是想要弄死你白诛,弄死你白氏一族的所有男人,把你家的女娃儿弄回家随意把玩,又他-妈-的怎么了?”
    卢旵身后,一条血神子悄然浮现,然后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顷刻间就分裂出了无数血神子,密密麻麻的站在他身后。
    这是为了守住冥府的秘密,卢旵屠戮了血河教、九阴教,还有两家下属的几大仙朝的修士,才炼成的血神子大军。两大百强宗门的门人弟子数以亿万计,附庸仙朝的修士数量更是数倍于两宗弟子。这血神子的数量堪称恐怖,齐齐现身后,那涛涛血海,漫天血光,让所有目睹之人都只觉浑身精血紊乱,神魂和血气都要身不由主飞出体外。
    “白诛,老子是血道魔修!”卢旵昂首挺胸大声嚷嚷:“我是魔修啊……”
    他张开双臂,原地转圈,朝着四面八方无数宗门的修士厉声喝道:“魔修,想要弄点阴谋诡计,坑死千儿八百万的修士,想要谋取天下第一的宝座,想要干死白诛,这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义不容辞、奋不顾身的行为么?”
    卢仚在人群中为卢旵的这一番近乎于无耻的发言轻轻鼓掌叫好……哎,当年卢旵在大胤,也是文武全才的人物,如果不是伤心卢仚母亲之死,在卢仚年幼之时,就丢下他跑去外面,跟着老夫子到处挖坟寻宝求长生,就凭卢旵这一条好舌头,早就在胤垣这昏君身边,混上一顶级大奸臣的好位置了!
    四周围观之人中,好些宗门高层目瞪口呆的看着卢旵。
    见过无耻的,但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耻的。元灵天修炼界,哪怕是那些积年的邪魔巨擘,出手前都还要找个借口呢——比如说,三千年前你曾经在离我八百里的地方打了个喷嚏,你的吐沫星子污染了我的靴子,所以三千年后我特意来杀你全家!
    不管这借口多么荒唐无稽,但是人家假模三道的还是要找个借口的!
    而卢旵呢?
    借口都懒得找了!
    我是魔头啊,所以我要祸乱天下啊,这有错么?
    这没错啊!
    因为我是魔头啊!
    所以我祸乱天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完美的逻辑死循环,无懈可击,不容反驳!
    古萍芝板着脸,被卢旵的这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好吧,森罗教的名声,这一下子坏掉一大半了。不过,比起自家单独对付剑门,被剑门屠戮山门相比,名声什么的,不要了就不要了吧!
    而那些围观之人中,属于邪魔外道的大小宗门的高层,他们呆滞了许久,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鼓掌、跺脚声。
    欢声雷动,掌声如雷啊!
    就差锣鼓喧天了!
    这些魔道宗门的高层,觉得卢旵这话简直太有道理了!
    我们是魔道啊,我们做什么不都是天经地义的么?我们就算要祸乱天下,我们就是要烧杀抢掠,我们就是要横行无忌,我们都做过将剑门踩在脚下的美梦……这有错么?
    我们是魔道,所以,一切都是合理的!
    蓦然间,卢旵就得到了在场几乎所有邪魔外道的真心拥护。好些宗门盘算着,卢旵这位天人境老魔头,很合乎他们的胃口啊……要不要试着,抱上长生教的大腿呢?
    尤其是那些距离长生教比较近,宗门势力又比较弱的魔道宗门,已经暗搓搓的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备上一份厚礼,亲自登门向长生教俯首称臣了。
    古萍芝在一旁,干巴巴的挤出了一句话来:“白老,卢太上之言,咳咳……也是源自性情,乃真心之语……我森罗教,是被逼无奈啊……你剑门淫威炽烈,我等小宗门,只能抱团自保,这,没错吧?”
    古萍芝的口齿逐渐变得伶俐起来,他昂着头,理直气壮的说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面对你剑门的威逼,什么正邪之分,我们也就顾不上了。我等求活而已,我们只想好好的活下去,我们有错么?”
    古萍芝越说越是义气激发,他怒道:“我们森罗教招惹谁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却有漫天污水凭空落下,污我清白……你剑门不管青红皂白,不管有没有证据,就直接打上门来,见面就数次对我宗门长老痛下毒手!”
    周樗子从一座楼阁中飞身而出,他厉声喝道:“古长老所言极是,白诛,你对天发誓,你可有我周樗子为非作歹的证据?在我森罗教山门,那是我森罗教山门啊……你见面就是两剑,两次试图灭杀老夫……若非老夫还有几分手段,两万多年苦修就付诸东流!”
    周樗子跳着脚骂道:“老匹夫,你如此心狠手辣,不为人子……你焉敢跑来我两宗盟约大典,在此指责吾等?”
    白诛怒叱:“放肆!”
    周樗子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脖颈:“我就放肆了,你来杀我呀?要不是你逼的,我们森罗教从来与世无争,岂会和长生教结盟?”
    下方观礼人群中,无数森罗教在这三万年中,逐次安插在众多宗门中的暗子纷纷启动。
    三万年的经营、耕作,这些暗子好多人,都已经在各大宗门中成为了长老,甚至是太上长老级别的存在。
    听到周樗子这般说,这些暗子纷纷叫骂。
    骂剑门欺人太甚。
    骂剑门跋扈骄横。
    一时间,千夫所指,白诛的面皮一阵阵发黑。他和剑门随行高层做梦都没想到,怎么会是如此的局面!
    剑门的威望,正在被暴力撼动,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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