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吃点儿东西吧。”阿箬拎着食盒从外面进来,见安红袖坐在婴儿摇篮前看着团团出声,轻声说了句。
    “先放那儿吧,我不饿。”安红袖摇头,杏眸紧盯着团团熟睡的脸。
    阿箬心下叹了口气,犹豫了一瞬,抬脚走了过来。
    “姑娘,事情已经如此,饭还是要吃的。”
    安红袖没出声,只轻轻摇晃着摇篮。
    “姑娘……”阿箬抿了抿唇,眼眶红的厉害,“大小姐和小少爷,还等着你照顾呢,你得撑住,你跟公子要是都病倒,可就没人照顾大小姐和小少爷了。”
    闻言,安红袖鼻子狠狠酸了酸,吸了口气,站起身来,笑看着阿箬道:“我吃。”
    “哎……”阿箬欢喜的应声,忙转身去桌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来。
    安红袖回眸看了一眼团团,这才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接过阿箬递过来的筷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菡萏院。
    上官正则坐在上官暖床边一动不动。
    秦终南在屋内看了许久,眼看着天色昏暗下来,方才转身出来。
    院子里,已经清洗干净,尸体全都被运了出去,血迹也已经清理了大半。
    左驰迈过门槛快步进来,行至秦终南跟前拱手行礼:“殿下,已经都处理完了。”
    “嗯。”秦终南应声,一双眸子看着柱子上残留的血迹,好半晌,才长吐了口浊气。
    左驰又道:“刺客全部死亡,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嗯,我知道了。”
    秦终南声音有些沉,左驰悄悄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望着远天出神,没再多说,悄悄退了出去。
    菡萏院内,一片寂静。
    秦终南望着远天看了许久,方才收回视线。
    他垂眸,刚要下台阶,变瞧见台阶一侧上尚未清洗干净的血迹,脚步微微一僵。
    须臾,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怪我。”
    是他自以为是,是他考虑不周。
    是他盲目自信。
    前世里,上官暖过早离世,以至于后来的许多事,他都没将上官暖考虑在内,而今,上官暖活着,许多事,都与先前不同,是他忘了这些。
    前世里,上官暖一尸两命。
    前世里,安红袖早早就淹死在秀水村的河里。
    前世里,魏安歌借助生辰宴向他示好……
    前世里,上官暖没能生下孩子。
    前世里,安红袖也未曾来过京城,飘香楼的生意也未曾因她更上一层楼……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以至于,在魏国公府为难飘香楼的时候,他们思考的方向都是错的。
    他以为,魏国公府是要借飘香楼对付上官正则。却没想到他们是利用生辰宴将他们所有人都引过去,然后派人来暗杀上官暖。
    杀人诛心。
    那些人,真的是从来都知道如何彻底打击一个人。
    但还好,还好上官暖没有死……
    “殿下?”
    听见脚步声,安红袖回头,就看见带着一身冷气走进来的秦终南。
    “嗯。”秦终南闷声应了,抬脚走过来,站在摇篮前看着睡着的团团不吭声。
    安红袖暗暗打量他,见他神色不对,迟疑了一瞬,低声问:“殿下,你怎么了?”
    “没事。”
    秦终南轻轻摇头。
    安红袖见他不愿多说,抿了抿唇,须臾,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安红袖端着茶点折返,见秦终南还站在摇篮前,蹙了蹙眉,道:“殿下,过来喝杯茶吧。”
    “嗯。”秦终南应声,抬脚走了过来。
    安红袖将茶水和点心一一放下,又亲自给秦终南斟茶,却是什么都不问。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一盏茶喝完,秦终南抬眸看向安红袖。
    “没有。”安红袖笑着摇头。
    “是吗?”秦终南看着蜡烛出神,声音有些缥缈。
    安红袖心下忽然慌乱起来,她站起身来,扯着嘴角笑了下,道:“既然你来了,你就先帮我看着团团,我去看一看上官。”
    “嗯。”秦终南应声,“去吧。”
    安红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从夙芳苑出来后,一路往菡萏院,每隔几步就有护卫当值,安红袖一路走过去,鼻尖却是越来越酸。
    似乎每走一步,往事就会浮现一件。
    她想起平日里在这里扫雪的小厮,每每看着她,都会笑着同她打招呼,得到她的回应后,便极为开心,扫地的动作都会快上一些。
    也想起守门的两个护卫,每次瞧见她,都会恭敬地行礼,又会笑着同她问安,有时候,还会因为她让人送了点心给他们而道谢。
    也想起菡萏院里的老嬷嬷,看见她时,总是很慈祥。有时候还会同她唠唠家常。
    也想起菡萏院里的小丫鬟们,总是叽叽喳喳的凑成一团,时长会问她什么时候做好吃的,或者,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当然,也有一些脸皮薄的,会私下里红着脸来找她,问她葵水时,疼的厉害怎么办?
    可更多的,还是绵绵。
    因为相识的早,绵绵在她眼里与旁人始终是有些不同的。
    毕竟,那是当年在飘香楼照顾过她的姑娘啊……
    可……
    不过是一夕之间,这些人……这些往日里笑着同她说话的人,全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
    安红袖想不出,以至于走到台阶前,借着灯笼的光看到台阶上的血迹时,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记得……她记得这是绵绵的。
    那么大,那么深的一个刀口,还是在喉咙上,绵绵她……究竟是流了多少血啊……
    她那时候,得多疼啊……
    安红袖蹲在地上,抚摸着台阶上已经干了的血迹,心口刀割似的疼。
    怎么……
    就这样了呢?
    安红袖捂着脸,无声的哭泣。
    直到沙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她方才缓缓抬起头来。
    “姐姐说,她想见你。”
    上官正则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笑的苍白而无力。
    安红袖嘴角颤了颤,又颤了颤,这才站起身来,伸手抹了眼泪,抬脚进了屋子……
    而此时,夙芳苑内。
    秦终南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团团,几经犹豫,到底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孩子的手指。
    团团张着嘴巴睡得正熟,对此毫无察觉。
    秦终南盯着他看了一瞬,收了手,低声道:“送你离开,对你来说,是不是才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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