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玄捂着血流不止的胸膛,望着对面那对夫妇,眼看着他们的眼神,从感激变为警惕、厌恶,甚至带着杀意。
    如寒锋,刺骨。
    那妇人急忙护住孩子,男人则抄起一边的锄头,指着桑玄:“妖孽,一定是你把我儿子拐走了,我非杀了你不可!”
    刷!
    锄头挥舞而去,被虞子汐一把抓住。
    “住手!”
    “姑娘,那是妖,你要护着一只妖不成?”
    虞子汐动怒了:“他要是妖,你们的儿子就活不到现在了!”
    哐啷!
    话落,将他手中的锄头甩落在地。
    接着,她回过头去,急忙去追已匆匆离开的桑玄:“时衿!”
    夫妇俩站在原地,傻眼般对视了一眼,接着猜大喊道:“有妖,有妖入侵!”
    “快,快抓妖啊!”
    “有妖闯入我们村子里了!”
    不一会,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村民们拿着刀剑棍棒,纷纷出动。
    “抓妖了,抓妖了!”
    桑玄捂着淌血不断的胸口,脚步踉跄,视线也变得迷迷糊糊。
    刷——
    忽然间,一张用藤蔓编制的网从天而降,将他桎梏其中。
    “咳……”
    他被迫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呛出。
    藤蔓网缠绕、包裹着他,每根藤蔓都布满荆棘,摩挲过他的皮肉,鲜血淋漓。
    四周的村民,七嘴八舌地呐喊着: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这个妖孽!”
    强压的怒火,却渐渐快要止不住,一点点在心底攀升。
    他瞳仁变得血红,拳头捏得“咔嚓”作响,恨不得将这些虚伪、残暴的人类,一掌捏成灰烬。
    可他又用不了灵力。
    也不是用不了……
    只是,一旦冲破锁灵钉,会伤害到师尊。
    他不能!
    耳畔嗡嗡作响,藤蔓网越缠越紧,一根根利刺刺入骨肉。
    满目,殷红。
    意识变得轻飘飘……
    嘈杂声、谩骂声,快要将他淹没,他眼睑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都给我住手!”
    突然间,一道灵力从天而落,将所有人震退,锋锐的藤蔓网也被“咔嚓”撕碎。
    虞子汐落在他身旁,将他扶起:“时衿,时衿你没事吧?”
    “咳……”
    他勉强站稳,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勉强吐出几个字:“无妨。”
    与他肢体触碰的瞬间,虞子汐也感觉到了浓烈的妖气。
    而且这妖气,不像只是与妖接触多了染上的,而是……
    时衿他,好像真的是妖。
    不对啊。
    前世的时衿明明是人,怎么这一世,偏偏就变成妖了?
    还是,他本来就是妖,只是前世的她修为不够,没看出来罢了。
    那些被震退的村民们,又很快围攻上来。
    他们瞪着虞子汐:“姑娘,这是个妖孽,你快离他远点,让我们杀了他!”
    “快让开,别碍事!”
    “怎么?”虞子汐半步不退,“这妖孽是伤你们人了,还是盗你们财了?”
    “妖还分什么好歹?是妖就该去死!”一个拿着木棍的村民不耐烦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被那妖孽给迷惑了?”
    妖还分什么好歹……
    这些话语,倒让虞子汐想起了从前的她,也是这般一意孤行。
    如今,她听见这些曾经被自己奉为真理的话,竟觉得有些可笑。
    是她变了,还是这世道变了?
    村民们也没了耐心:“算了,别跟她废话,先杀妖!”
    “快,杀了他!
    刀剑棍棒全部抡起,刚靠近过去,又被虞子汐一掌震退。
    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们谁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谁!”
    瞬间,让他们心生寒颤。
    马上却又怒火冲天:“执迷不悟的丫头!”
    “这丫头已经被妖迷惑了,不必跟她多言,一起杀了吧!”
    “杀了这两个妖孽!”
    他们如同疯了般,眸中的恨意加深了几分,刀枪棍棒再次抡了上去。
    虞子汐眸色一沉。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还没出手,突然,一道锋锐的匕首沾染着烈火,破风而出。
    刷!刷刷!
    眨眼的功夫,穿透那十几个村民的胸膛。
    “啊……”
    “啊……”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那些村民接连倒地,死状一个比一个惨烈。
    刷——
    团灭后,那灵匕在空中盘旋一圈,又回到了桑玄手中。
    未沾染一丝鲜血。
    望着一地尸体,桑玄心头的怒火,才得以平息了一两分。
    却又多了几分慌乱。
    他不该出手的……
    可这群肮脏的人类,胆敢对他师尊出言不逊,他实在忍不了!
    师尊见了灵匕,该要怀疑他的身份了。
    “灵匕……”虞子汐瞪大双目,一眼就认出了刚刚那杀人于无形的灵匕。
    那不是……桑玄狐尾所幻化的灵器吗?
    这灵匕,倘若没有主人开锋,放在旁人手中只是一把普通匕首。
    时衿怎么会有?
    难道,他……
    虞子汐转过头来,错愕惊诧地盯着桑玄,那双静默如潭水、深邃灵动的双眸,与她记忆中少年那双狐眼,再次重叠。
    连神情,乃至眼眸中的波澜,都是分毫不差。
    她望着桑玄:“你……到底是谁?”
    “我……”桑玄心虚了,“我是时衿啊。”
    “那你手中的灵匕,是从哪来的?”她指着桑玄掌心的灵匕,问道。
    “这个,是桑玄师兄赠予我的。”他强作镇定。
    “送给你的?”虞子汐心存怀疑。
    “是。”
    九尾狐的狐尾,每少一条都会折损修为,何其珍贵。
    桑玄会将自己的狐尾……送给一个只认识了几日的人吗?
    哪怕那人是桑玄的救命恩人,她也有所怀疑。
    而且……
    时衿的神情,略微有些慌乱。
    像是在说谎话!
    四目相对,对上虞子汐的目光,桑玄更慌了,索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师尊!”他转移话题道,“我错了,我不该胡乱杀人,你要如何惩罚我都可以,但、但你不能怀疑我啊。”
    “我是时衿,是你的徒儿,如假包换!”他抬起头,略红的瞳仁恳切地望着虞子汐。
    虞子汐扫了眼地上那些横七竖八、死状惨烈的尸体,微微叹息。
    这群人,当真是既可怜又可悲。
    他们无非是人云亦云、听从舆论,所以骨子里就忌惮妖,痛恨妖。
    愚昧至极……
    可恨,但到底也可悲。
    这时,程宇带着一队士兵赶来,就看见倒了一地的尸体。
    他惊恐地瞪大眼:“虞姑娘,这……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而且,这周遭好重的妖气!
    他抬首,怀疑、警惕的目光,锁定在了桑玄身上。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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