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山内,
    须菩提静静考量着脑海深处的那霸王真界。
    霸王真界,便是完成此次任务的奖励。
    霸王真界,须菩提静静思索,他当然清楚,霸王二字,可不是谁都能撑得起来的。
    而如今,方寸山中,这霸王真界定然是为霸王项羽而准备的。
    只是,如今的项羽,又能否担得起霸王二字?
    须菩提眉心一动,有人来了!
    而如今的方寸山三星洞之中,仅有的两个生灵,除了须菩提之外,便只有曾经的霸王项羽了。
    霸王项羽低着头,穿着一身破烂的道袍,如同一名仆人一般。
    他抬起头来,看向菩提老祖,重瞳不再霸道,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混浊。
    重瞳之真意,已经彻底被纷乱的凡尘丝缠绕起来。
    菩提老祖不语,他知道,既然项羽主动来找他,那他便不必率先开口去说些什么。
    霸王抽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两片厚唇却率先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
    重瞳之中,泛起一丝混浊的亮光。
    霸王紧紧将头再次低下,费尽全力才压下自己心头的百般滋味。
    霸王回头了,一言不发地,又走出了菩提老祖所在的道堂。
    就在霸王抬脚,卖出门槛的最后一刻,只听得一道温润慈祥的声音传入霸王耳中。
    “痴儿,夜半三更之时,去洞外观星去吧!”
    霸王身影一顿,逃似的离开了菩提老祖的视线。
    重瞳下隐藏的湿润被自己隐藏了起来。
    夜半三更,去观星!
    见项羽离开,须菩提也是唏嘘一声,曾经的霸王,如今,竟然如此的卑微?
    也罢也罢!
    霸王真界已开,便帮你一把,也好过再继续看你沉沦下去。
    方寸,三星,虫鸣!
    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迈步而出,走出三星洞。
    眸子痴痴的望着天际繁星。
    这里的繁星,果然,比之之前自己在人间见到的更为闪耀,也更加动人。
    虞兮虞兮奈若何!
    心绪翻飞,霸王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涩,一股热泪将要夺眶而出。
    重瞳跃动,将那滴热泪压住。
    这或许是这重瞳此刻唯一的神异了吧!
    亚父的谆谆教导,虞姬的生死相伴,霸王抬起手来,挡在眼前。
    仿佛那闪耀的星光,牵扯着自己的心绪,越发纷乱。
    醉里挑灯看剑,妾舞阑珊。
    垓下一曲离乱,楚歌声四方,含悲辞君饮剑血落凝寒霜。
    难舍一段过往,缘尽又何妨,与你魂归之处便是苍茫!
    不知何时,菩提老祖出现在项羽的身后,项羽随之轻轻呢喃。
    目光越发呆滞,对世间,再也升不起一丝留恋。
    “你看到了什么?”菩提老祖忽然开口,向项羽问道。
    “看不到,看不到......”项羽艰难哽咽,双手上筋络爆起,却也始终无力挪开。
    “乌骓马,
    踏遍晚江岸。
    夕照乌江红似火,
    白沙锓血剑光寒,
    虞姬憾回天。”
    闻言,霸王身影跪伏在地上,将头紧紧埋在身下。
    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不知何时,浊泪已经遍布粗矿的脸庞,在脸上,沟壑纵横!
    菩提老祖不管不顾项羽的所做所为,抬头望向天际。
    “人道命运长河,千百万年,不过转眼之间。
    这些远古星辰,那一个不是悬挂在天际不知几许年月。
    人世间,生灵换了一批又一批,纵然是得长生者,也未必熬的过这些个太古星辰。
    古人也见今时月,今古月仍就照今人!
    一批又一批,唯有没有生命,没有情感的死物,才是最为洒脱的。
    可是啊!
    人道生灵,才是这天地间最为珍贵的东西。
    人道生灵啊,诞生了此间生机,孕育了天地至理。”
    须菩提抬头一叹,眸子凝实着天际,越发真切犀利。
    “可是啊!人道生灵,很难久存于世!”
    “本尊圣......本尊不知见过多少的生灵,可如今心中却很少有过真正的波澜。”
    “有时候,本尊也会思索,自己的生命,何其漫长,漫长到,连自己的情感都忘了,只能够依稀记得些许。”
    “后来,本尊将这些情感,当做自己自身的目标,从这一刻起,本尊将这些情感视若珍宝,将之归结为,信阳!”
    “漫长的人生,真正有意义的,就只剩下这些许了。”
    “生命的意义,并不是由长度来衡量的,而是由深度。”
    “而深度,则是对于人生意义的总结。”
    “项羽,我且问你,你的人生,可有深度,可有意义,可有真谛?”
    项羽抬起头来,又呆滞了一番,有一丝茫然,“我,我不知道!”
    “呵呵!”菩提老祖不置可否,他当然清楚,霸王项羽,虽然威名一世,可总体来说,却更是一个武夫。
    以武压服天地,才是他真正的天赋,让他去思考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项羽,本尊再问你,你那随你死战的江东子弟的生命可有意义?
    你那亚父范增的生命,可有意义?
    你,,,那虞姬的生命,可有意义?”
    震耳欲聋,如天塌霹雳。
    耳边犹如回绕着三千江东子弟的最后的音色。
    “霸王,活下去,随霸王一程,兄弟们此生,无憾!”
    “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竖子不足与谋!”
    “你霸王活着,西楚便活着!”亚父音容在耳。
    “霸王,奉你一程,此生已无憾!”入眼,是惊艳的剑光。
    余音绕耳,如同刻骨悬梁。
    一念之此,霸王跪伏着的身躯尽力舒展,想要撑开自己的脊梁。
    长期的佝偻,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不知何时,虎躯已经不再魁梧。
    清泪淌着,再也没有一丝地歇斯底里。
    重瞳洗涤之下,再也不见一丝混浊之色。
    终于,霸王站了起来。
    身躯笔直而不复一丝怯弱,粗矿的脸庞,此刻,某一刹那,竟然有些清秀。
    “呵!”
    没想到,霸王项羽,未经沙场之后,竟生出这样一幅姿态。
    霸王真界在项羽面前展开,此时此刻,项羽,才终于有资格进入这霸王真界之中。
    身影缓步而出,入了那门户之中,那里,是让他脱胎换骨的地方。
    须菩提眼角泛着笑意,看向项羽留下的几滴湿润,袖袍一挥,再无踪迹。
    霸王回来了!
    这些东西,须菩提嗤笑一声,简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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