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何穗去看了一眼皮蛋。
    她觉得皮蛋似乎已经好了,因着不确定,只洗了一个,等到剥开蛋壳尝过一口后,顿时眉开眼笑。
    江子骞瞧见何穗正在吃什么,凑过去一看,瞧见那黄不是黄,黑不是黑的东西,顿时呲牙咧嘴,“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这便是我之前做的皮蛋,清凉下火,你尝尝。”
    何穗将皮蛋送到江子骞面前,江子骞闻着那味道心里戚戚然,可又抵挡不住何穗吃过之后满足的模样,便闭着眼睛咬了一口。
    等将皮蛋吃到嘴里后,江子骞睁大了眼睛。
    何穗瞧着他那样子,满足地笑了,以为他是觉着好吃,可下一秒,江子骞将嘴里的东西直接吐了出来:“呸!跟吃淤泥巴一样!一股子怪味!”
    何穗:“……”
    好吧,其实当年她生吃皮蛋的反应也和江子骞一样,后来是吃过皮蛋肉粥后,再次尝生皮蛋,才逐渐接受。
    想了想,何穗将皮蛋一一分给大家吃,谁知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接受生皮蛋,她一时间有些受挫。
    这皮蛋是做出来了,且味道还跟当年北寒人做得差不了多少,可试吃了一圈人,大家却都不喜欢怎么办?难道皮蛋这门生意做不了了?
    大概看见何穗一脸受挫的模样,江子骞悄声对她说:“世间如此大,有人喜欢便会有人不喜欢,这再正常不过,娘子不用灰心,毕竟毕竟众口难调!”
    何穗闻言,想想也是的,江子骞说的对,众口难调,如果生吃不能接受,那做成菜呢?如果大家都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她还蛮喜欢吃的,若是卖不出去,那腌制起来自己吃可以。
    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何穗拿了一小篮子皮蛋,跟随着早上来拉货的伙计一起去了宝月楼。
    因着没和罗子舟约过,故何穗来时罗子舟还没有过来,伙计说要去府上叫,被何穗喊住。
    到了厨房,和厨师们打过招呼后,何穗取一块瘦肉,拿出两枚皮蛋,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
    在煮粥的同时,何穗又取了一枚皮蛋,两枚鸡蛋和两枚咸鸭蛋。
    咸鸭蛋去掉蛋白,只留蛋黄,和皮蛋一样用筷子分别夹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在平底锅上面刷上油,将搅拌好的鸡蛋液倒入,夹成小块的皮蛋和咸鸭蛋也倒入,轻轻地将食材放均,让里面的东西都均开后,用干净的白布罩上,放在锅上蒸。
    等皮蛋瘦肉粥做好后,伙计进来告诉何穗,说罗子舟来了,正吩咐他来取早餐送到二楼。
    何穗忙道:“我送上去,你去忙吧。”
    将砂锅揭开,往扑香的粥上面撒了一些葱花,又将蒸好切成小块的蛋品摆在盘子里,何穗端着托盘上了二楼。
    推门而入,罗子舟正在煮茶。
    他抬眼看到何穗时一愣,问:“你今日怎么来了?怎么昨日没让人给我打声招呼?若知道我就早些来了。”
    “昨日下午我发现皮蛋好了,故拿了一些过来,正好早些过来做了些吃食。”
    何穗说着,走过来将托盘放在桌上。
    罗子舟往托盘上一瞧,问:“这都是用皮蛋做的?”
    “嗯。”何穗揭开砂锅的盖子,“这个是皮蛋瘦肉粥,这一叠是多彩蒸三蛋。”
    说着她又指指皮蛋,“这个就是用鸭蛋腌制好的皮蛋,你尝尝生吃和做成菜吃有什么区别,哪一种口味更好?”
    罗子舟迫不及待地剥壳瞧了一眼,惊讶地说:“鸭蛋居然能通过腌制变成这种颜色,真是神奇。”
    他尝过一口,微微皱眉,又尝了过口,放下了,喝了口茶后才道:“我游历大江南北,还未吃过这样的吃食,口感新鲜,不过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我觉得大众是接受不了这个味道的。”
    “那你再尝尝做好的菜品。”
    罗子舟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多彩蒸三蛋,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道:“有皮蛋、咸鸭蛋和鸡蛋。”
    何穗笑着称是。
    “这生皮蛋和熟皮蛋的味道真是截然不同,我更喜欢做成吃食的皮蛋。”
    待将两样吃食都尝过,罗子舟果断点头道:“皮蛋我要大量取货,你还会什么皮蛋做的吃食?统统都教与我们宝月楼的厨子吧,我还是按卤煮的方式,买断你的菜品,你教一道菜,我付给你相应的银子,那这道菜你不可以再卖给其他商家,这样你看行不行?”
    其实何穗也是这样想的,罗子舟提议后她立刻便同意了。
    两人吃完早饭,商议一番,罗子舟以每道菜十两银子的价格买断了。
    等都决定好后,何穗教给厨师五道菜:皮蛋瘦肉粥、多彩蒸三蛋、剁椒皮蛋、青椒皮蛋,还有皮蛋拌豆腐。
    皮蛋是北寒人的特色小吃,他们自然有更多做法,当年何穗认识几个北寒人,故见识过许多,只是到底年纪不大,记得的也并不多,此时味道也和地道的有些区别,好在罗子舟尝过后都说好。
    等五道菜做完,何穗说:“暂时就是这些了,你们可以琢磨一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三个厨子都是做了十多年菜的大师傅,何穗这样边做边解说,三人差不多都会了。
    何穗洗净手,对罗子舟道:“我当时怕做不好,故只做了二十五枚,等我回去之后先多做一些,等货源足了你们再开始推广比较好。”
    “行,就按你说的办。”
    “原本我以为要一个月,没想到二十天就做好了,要不这一批我先做五百枚你看怎么样?如果到时候大家喜欢,你还需要的话再加量。”
    罗子舟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银子我还是月底一起结给你。”
    “没问题。”
    何穗要告辞,罗子舟照例送她到门口,安排送她的马车已经牵过来了。
    道别之后,何穗刚走两步又被罗子舟喊住,他从走出来的伙计手里接过东西,往何穗面前递,“这是早上刚做好的桂花糕,你拿着吃。”
    何穗一听就想到了自己说梦话的那段事情,脸一红,将桂花糕从罗子舟手里夺过来,难为情地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提这一茬,我很尴尬的!”
    瞧见何穗走了之后,徒留在原地的罗子舟兀自发笑,他提哪一茬了?他只是说这桂花糕是刚做好的,让她拿着吃而已,明明是她自己敏感的想到了那天自己说梦话的时候。
    罗子舟摆了摆头,发出轻笑。
    ……
    这一日,何穗正在院子里洗菜,突然听到有嘈噪声离自己家越来越近,她好奇地刚抬头,便瞧见几人从院门闯进来。
    何穗和燕妮一愣,望着对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来人竟是蔡秀和何冬生?他们来此做什么?两家已经不再往来,再者三番两次撕破脸,谁看到谁都没个好脸色。
    “江子骞那个蠢货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何穗又是一愣,问:“你们找江子骞做什么?”
    “与你无关,我找他自然有事,你赶紧把他给我叫出来!”蔡秀气势汹汹,身后跟着同仇敌忾的何冬生,两人都一脸怒气,也不知所为何事,撸着袖子像是要随时打人。
    何穗起身,擦干了手道:“江子骞出摊去了,你有事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蔡秀冷然出声,“小贱人,这事恐怕跟你说不得。”
    何秋生在屋里,闻声而出时瞧见蔡秀两人先是一怔,想着何穗在他们那里受的委屈,也不像之前那样忍气吞声,大声道:“你们怎么无端端地往我家里闯?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何秋生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纵容那个呆瓜货害了我闺女,我今天就要抓他去见官,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王法!”何冬生眼睛布满红血,看起来十分可怖。
    只是听着这话,却让何穗等人都是摸不清头脑。
    何秋生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女婿怎么害你闺女了?他傻归傻,但坏事却是不会干的!”
    “对啊,江大哥一天到晚除了吃饭便是埋头干活,别的事情他也不会做啊。”燕妮附和解释。
    不待蔡秀两人开口,何穗便说:“你们莫要再胡乱骂人,先冷静一下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们都一头雾水,事情永远解决不了!”
    她真的很烦蔡秀那张嘴,一开口便是蠢货小贱人,只是这么多次了,她也懒得与她争吵,只想快些把事情解决了,好继续忙活,毕竟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多挣钱。
    “我只要你们把那个傻子交出来,其他的不用你们管!”
    “如果江子骞真的犯事了,不用你说,我头一个不会原谅他,只是现在我们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左一个把他交出去,右一个不用我们管,那事情总归是要人来处理的,即便是告到县太爷那里,也得先交代事情吧?如果是出了什么丑事,与其告到县太爷处人尽皆知,不如我们私下解决。”
    蔡秀一口憋在胸口,气得红了眼圈,喷着怒火很不甘,却又觉得何穗的话有道理,她看看何冬生,见他阴沉着脸道:“那今日你们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便是闹出人命也不会罢休!”
    几人坐下,何穗赶紧问:“方才你们说是江子骞害了你们的女儿,那也就是何兰儿?我虽然之前跟何兰儿闹过矛盾,但在乡亲们的见证下,已经与你们恩断义绝,那之后我们两家也没来往了吧?我们一家日日忙着生意,没时间,也断然没有小肚鸡肠到要去害她的地步,现在你们气势汹汹跑来要人,也得说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蔡秀哆嗦着嘴唇,只要想起今日早上看到的那一幕,一颗心便在颤抖。
    早上的时候,因着她来月事有些不舒服,何冬生便一个人外出去干活了,她在家休息,临近饭点,想着何冬生干活马上要回来了,又想着何兰儿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么些日子冷着不理也够了,她借着机会去问问何兰儿中午想吃什么,也就不再计较何兰儿说的那些难听话。
    刚走到房门口,蔡秀便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呻吟,她面上顿时臊得慌,将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往里面瞧,却见何兰儿正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手中的胡萝卜正在自己腿中间的穴中进出。
    蔡秀大怒,不仅仅是因着何兰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如此放荡,更让她震怒的是何兰儿胸前居然还有暧昧淤青!
    她身为过来人,自然了解何兰儿身上的印子是什么东西。
    故蔡秀当即便用力推开房门,在何兰儿惊声呼叫与惊慌失措中,一把扯住何兰儿往身上套的衣裳,声音颤抖地问:“你是不是又跟男人做了那事?”
    何兰儿慌乱不已,先是扯谎说没有,后来在蔡秀的逼问下才哭着承认。
    蔡秀狠狠甩了何兰儿一耳光,又逼问她对方是谁,问她那男子是不是上次孩子的爹,何兰儿捂脸羞愧地哭,可蔡秀这次却不打算算了,又是打又是骂,何兰儿从小到大都娇养着,此时哪里受得了,最后承认与自己欢好的男人是江子骞,先前流掉的孩子也是江子骞的。
    蔡秀被气昏了头,将何兰儿锁在房门后,去地里叫上何冬生便急匆匆地找上了门。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唾沫横飞,气得面红耳赤,又激动得挥舞手臂,只是何穗听了事情的经过后,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知道后,心里对江子骞生不出一点怀疑,且不说怀疑江子骞,等蔡秀两口子一说完,何穗甚至已经知道了与何兰儿交合的男人是谁。
    只是她知晓是一回事,手上拿不出证据,纵然此时说了,估计蔡秀两口子也不会相信。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等江子骞回来后我先问问他,明日我再领着他去你们家,到时候跟何兰儿两人当面对峙,如果真是江子骞对何兰儿做了那样不齿的事,我主动带江子骞去见官,并赔偿你们银子,怎么样?”
    何穗又是说主动报官,又是提出赔偿银两的,倒是让蔡秀两口子稍稍冷静了些,至少何穗一家没有极力否认,证明他们愿意处理此时。
    “我知道你们有所担忧,也理解你们的心情,无论是谁家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要气疯的,不过事关何兰儿的名誉,若是大张旗鼓嚷嚷,到最后难看的还是何兰儿而已,我们一家住在这里跑不了,现在又吵又骂,若是被人听去了,肯定又要传遍全村,一切等明天再谈,我们定然会给你们一个满意交代,行吗?”
    虽然蔡秀和何冬生恨透了何穗一家,但何穗这样一分析,他们也挑不出刺,确实,如若事情传出去,丑的还是何兰儿,还是他们一家,到时候他们在古塘村还怎么抬头?
    蔡秀和何冬生对视一眼,何冬生站起身冷哼说:“这次我们暂且相信你,如若明日你们不来,我便去报官,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这话何穗不接了,何秋生也没好说什么,只将蔡秀两口子送到了大门口。
    等人一走,何秋生扭过头皱眉道:“怎的发生这么大的事?这可如何是好啊!”
    燕妮顿了下,说:“何叔,我相信江大哥的人品,虽说他不如常人聪明,但绝对没有坏心肠,且江大哥一向疼爱穗儿,怎会背着穗儿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对,爹,我相信江子骞的为人,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何穗说完,又去看燕妮,“燕妮,这件事你不要说出去了,以免外面那些人瞎传。”
    燕妮闻言立刻道:“我你还不放心?”
    何穗点点头,燕妮与她是真心交好,她自然是放心的。
    只是想着这些,又忍不住若有所思,她和何兰儿有梁子,故何兰儿为了报复她,将这种事情推到江子骞头上来了?何兰儿这是看着江子骞是个傻子,好欺负是吗?
    ……
    黄昏,江子骞和冯爱莲推着板车回来了。
    现在火炉的收入很稳定,两人搭配的时间长了,也有了默契,经营铺子完全绰绰有余,再忙也能有条不紊。
    何秋生一下午都担惊受怕的,虽何穗告诉他说没事,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会儿江子骞刚回来,便立刻将他拉到一边,劈头问:“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江子骞莫名其妙,反问何秋生:“爹,你说的坏事是什么事?”
    何秋生一怔,顿时有些难以启齿。
    正巧何穗走过来,何秋生以为何穗要质问江子骞,于是抬步走开,可没走几步,却听到何穗对江子骞说:“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何秋生脚步一顿,又掉转头来问何穗:“你不问问江子骞今天上午的事情?”
    何穗一点都不着急,“爹,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何秋生一想也是,他除了干着急以外帮不到一点忙,索性叹着气去帮忙端菜。
    “娘子,上午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何穗缓缓抬头,看向了江子骞,她目不转睛看了许久,直到看得江子骞心里发毛后,才道:“先吃饭,晚上再说。”
    本来江子骞回来看到何穗,那心里是高高兴兴的啊,可先是何秋生莫名其妙的话,再来又是何穗莫名其妙的眼神,让他只觉着像是有一只小爪子,在心上挠啊挠啊……
    心不在焉地吃过了晚饭,江子骞想上前问何穗,可何穗一转身就去弄卤煮了。
    当着冯爱莲他们的面,江子骞也不好问,一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在烤,又纳闷又不安。
    忐忑不安的终于熬到了晚上,江子骞舀了一盆子热水后,急急忙忙地回了房间。
    “娘子,泡脚脚!”
    何穗斜睨他一眼,“泡脚就泡脚,什么泡脚脚?你日日装傻,难道还真的变傻了?”
    江子骞:“……”
    等人泡着脚,他又蹭过去,问:“娘子,你今日下午是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呀?”
    何穗抬头看向江子骞,江子骞顿时觉得全身都在发麻。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可真是折磨人!!
    “等我泡完脚再说。”
    江子骞不好追问,耐着性子终于伺候完何穗泡完脚,等捱到她上床后,自己火速地泡脚擦洗了一下,迅速跳上床,“娘子,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情了吗?”
    何穗坐在床上,拿枕头靠在背后,这才转头看向江子骞,启唇问:“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江子骞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
    什么叫他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他日日和冯爱莲在外忙,又哪里腾得出时间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今日何兰儿的爹娘怒气腾腾过来,说是你破了何兰儿的身子。”
    江子骞:“……”
    何穗将脸凑过来盯着他看,“你说说看,你什么时候跟何兰儿做了那种事情?”
    冤枉啊!
    江子骞想哭,“我做没做过,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我夜夜都被你榨干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伺候别人?再者何兰儿不是和那董行舟有一腿?怎的突然往我头上泼脏水?”
    何穗红了脸,唾骂他:“你回答便是,作何说那不害臊的话!”
    “本来便是嘛,故今日便是发生的这事?难怪我一回来爹便拉了我问,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看着江子骞那模样,何穗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其实她也就是逗逗他,说江子骞与何兰儿有什么,她头一个不信的,可看着他急得跟个猴儿似的,她便特别想笑。
    “好了好了,不逗你,明天你跟我去何兰儿家走一趟,看看她到底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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