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郁北寒睡着的时候,姜织自然而然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她是鬼魂,毫无困意,身上高烧已退,门口摆着塞进来的的餐盘,上面都是残羹冷炙,余父还不会让男孩死,食物能够勉强填饱肚子。
    也怪不得这具身体会营养不良,本来是长身体的年纪,连一顿正经的饭菜都没有。
    地下室门突然打开,道士进来,二话不说让人把她带走。
    双手两侧被人拎着,走出地下室,穿过书房来到一间卧房前。
    这是姜织以反派的身体第一次出来,由于范围受限,她并没有来到这里,周围一切都格外陌生,身后站着的下属也没有把她当做人,看她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件物品。
    道士敲了敲卧房门,随即走了进去。
    屋内比地下室还要阴冷昏暗,墙壁上贴满了符纸,在她到来时,无数符纸散发着淡淡浅红色光芒。
    视觉诡异又可怕。
    姜织抬额,模模糊糊看到了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少年,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如白雪般苍苍,面容笼罩着浓浓死气,像是吊着一口气的重症患者。
    余父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下属们纷纷离开,屋内剩下他们四人,包括床上那位。
    “小泽已经等不了了。”余父面色阴沉,双手紧握,对道士道。
    道士:“我有办法。”
    余父闻声顺势看向他,顿了几秒又移到躺在地上的男孩身上。
    “好。”男人儒雅温润的面容露出一丝阴狠,在浅红色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
    道士念出咒语,语速极快。
    男孩身上随之生出无数漆黑咒文,如同藤蔓般在他皮肤上蔓延。
    此时控制男孩身体的姜织差点痛晕过去,能够清晰感受到生命从身体里流失,逐渐转移到床上昏迷的少年身上。
    这狗道士,居然以命换命,用郁北寒的生命填补男主余泽枯灯似的生命,怪不得剧情里的反派断腿又羸弱,普通的一个感冒都会要了他的病。
    原因是在这里。
    余家与反派所处的郁家本是死对头,双方在商场征战多年。直到郁家生下独子郁北寒,生意愈发蒸蒸日上,处处得意。
    余家的独子余泽则患了重病,躺在床上靠药物吊命。家族企业渐渐下滑,在郁家故意设计的一个圈套下,余家直接破产。
    商圈本就弱肉强食,仿若恶狗扑食般不含任何感情。
    余父恨极了郁家,在听信道士谗言后,得知郁家独子郁北寒竟然是帝王转世,身负至高紫气,而自己的儿子缠绵病榻,命数更是走到了尽头。
    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筹谋一年,绑架郁北寒,想要将那一身帝王紫气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
    道士目的是想要自己得到帝王紫气,但他无法从郁北寒身上转移。
    而作为男主的余泽是最好的选择,余泽一身纯白善气、从未做过恶事,只要通过阵坛转移,帝王紫气就能为道士所有。
    但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想不到,余泽是本世界的天命之子,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是给男主做嫁衣。
    姜织痛苦不堪,强撑着意识不愿昏迷。
    如果她现在晕过去了,刚睡醒的男孩就会痛醒,接替她继续承受这些痛苦。
    过了许久。
    床上的少年面色稍微好了些,余父松了口气。
    道士说:“他还需要在这里待一晚。”
    咒术将他们命数牵连,只要等到少爷命数恢复正常,男孩就能带回地下室了。
    余父毫无感情地看了眼地上躺着好似昏过去的男孩,往门外走,经过他身上时,一脚把他踢开,道:“多谢王道长了。”
    余父离开,道士收起眼里的垂涎贪欲,也跟着离开。
    偌大的卧房里剩下姜织以及床上的少年。
    她身体的疼痛减弱了些,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他们这么放心她与男主余泽待在一间屋子里,应该是想着她此刻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男孩没有,姜织却有。
    她用尽全力搀扶着旁边的墙壁站了起来,步伐一顿一顿地走到了床边。
    这时候的男主,与反派命数截然相反,他重病缠身,命运霉苦。
    而反派若是没有被他们抓到这里,现在身处郁家过着太子般的生活。
    两人就像是投错胎一般。
    但随着剧情发展,郁北寒的一生又更加悲惨。
    姜织不在乎这一身帝王紫气转移到何处,此时她只想让郁北寒脱离苦海,离开这里。
    过着他想要过的日子。
    姜织很少用以前经历过世界的能力,这一次算是破戒了。
    她收回目光,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桌边,拿起一叠纸,旋即咬破指尖,在纸上涂抹。
    一笔一划勾勒出一道符咒。
    在她去过的某个炮灰世界,曾经做过驱鬼师,近十多年隐居深山画黄符,持桃木剑斩鬼,所以对于道士的咒术以及设坛摆阵并不陌生。
    这具反派的精神力很强,在借助周身还未被转移掉的帝王紫气,她画了两道符纸。
    然后折出一个纸人,眉心处点上一滴血,放到口袋里。
    做完这些,她精疲力尽,躺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休憩。
    床上少年醒了过来,他的双目失明,那头发因灵魂不稳而发白,眼下乌青,支着身子起来,对着空气唤了声。
    “有…有人吗?”
    姜织懒得搭理他,继续睡。
    少年余泽口渴,动作轻缓,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姜织见状,沉着声道:“你想干什么?”
    余泽听到陌生稚嫩的男孩声音,惊愕了几秒,半晌轻声道:“你,是谁?”
    姜织痛了半个夜晚,虽然知道这一切不是他造成的,但还是忍不住迁怒他,“我是你爹。”
    他愣了一下,仿佛听不到她声音里的恶意,微笑着附和道:“是吗?”
    姜织:“有病。”
    她骂他还笑,不是有病是什么。
    余泽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有病的?”
    他重病很久了,一直躺在床上,从未去外面过,还瞎了眼,连外面景色都未曾见过。
    姜织:“………”
    怪不得是剧情里最圣父、纯善的角色,周身都散发着圣光,就差没被人供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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