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遇刺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所有百姓都在声讨那些不知死活的妖族。
    朝廷对于此事的调查也立刻启动。
    原本传言封赏大会之后,皇帝陛下会宣布储君之位的人选,但此事发生后,也无人敢提。
    皇帝陛下遇刺,三位皇子嫌疑最大。
    想通这一点,朝中上下竟然没有人敢接这个差事。
    皇帝大发雷霆。
    满朝文武之中,大概只有国师崔魇不在乎这层身份。
    但他年事已高,已经不适合做这种事。
    最终皇帝将这个任务指派给了他的二徒弟方静忠身上。
    国师崔魇一生之中只收了三个弟子。
    大徒弟元禾,二徒弟方静忠,三徒弟黄文跃,还有最后一个记名弟子李雁。
    其中以大徒弟元禾最为出名。
    元禾生性洒脱,无官无职,一直云游四方,修为也十分高深。
    一百年多前,他破境失败,身体虚弱时被潜伏在人间的大妖发现,吸干了骨髓。
    得到他的死讯之后,崔魇闭关三年,以表哀思。
    自此之后,崔魇的二徒弟方静忠便放弃了在朝中的官职,只为寻找那妖怪,为大师兄报仇,但这么多年来,一无所获。
    听说皇帝遇刺,他匆匆赶回,便被派遣了这个差事。
    方静忠大理寺出身,最善断案取证,由他调查此事再适合不过。
    而且崔魇地位超然,在朝中不结党,不管他最后调查结果如何,都不怕有人敢对他不利。
    但不管是谁,对这件事情的调查终究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
    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触动了唐国的根基。
    ……
    九月十六,太后一百四十岁寿辰。
    原本是准备大操大办的,可皇帝刚刚遇刺,便简单了许多。
    当然,这个简单只是相对的。
    大排筵宴。
    几乎所有前来参加封赏大会的门派都受到了邀请。
    正午时分,宴席正式开始。
    太后老佛爷和皇帝一起,坐在高位。
    公主李雁跪坐在太后身边,兴致不高,大概是因为昨日受到了惊吓,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
    太后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着。
    李雁有些心不在焉。
    “燕子,你看什么呢?”太后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奶奶,没什么。”
    李雁笑了笑,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下手方,那里正是青山剑宗所在的方向。
    宴席开始没多久,三位皇子便齐齐上前,跪伏在太后面前。
    “孙儿祝太后老祖宗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陈默听到这句话,不由轻笑一声。
    青儿小声问道:“姑爷,你怎么了?”
    陈默摇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
    青山剑宗这边,依然只有陈默、安凝和大师兄三人有资格坐在大殿里,青儿则是因为好奇,非要跟着来,此时站在他们两人身后,只能看不能吃。
    陈默跪坐在小桌前,用筷子夹了一块不知是什么肉放进口中,味道竟出乎意料地不错,这宫中大厨,手艺的确不俗。
    他前世曾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某官员嗜食鸡舌,一顿饭要杀三百只鸡,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说明,论起对吃食的讲究程度,所谓“古代人”并不比他所在的那个时代要差。
    青儿一早就没有吃饭,这饭菜的香味儿让她直吞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陈默偏过头去看她一眼:“想吃吗?”
    青儿当然想啊,但她还是知道分寸的,只能委屈地摇摇头:“姑爷和小姐吃吧,青儿看着就好了。”
    “让你不要跟过来,非要给自己找罪受,既然你不能吃,那我只能勉为其难替你尝尝,看看这一品熊掌做得味道如何。”
    青儿委屈道:“姑爷——”
    安凝听他们主仆两人说话,不禁莞尔。
    中州派的位置就在他们对面,杜奕看见他们三人说笑,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陈默和青儿说话间,三位皇子已经说完祝寿词,每人敬了老太太一杯就,从上面撤了下来。
    杜奕端着酒杯走上前去。
    “太后千岁,外臣杜奕,祝您春秋不老,福星高照。”
    杜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没有急着下场,他说道:“太后殿下,今日是您的寿辰,杜奕特地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哦?是什么?”老太太有些好奇。
    其实给太后的贺礼,早有由礼部一一记录,而专程在这大殿之上特别拿出来的,一定非是凡品。
    杜奕微微一笑,在众多大臣好奇的目光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八音盒,是家父偶然所得,并非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只要被它的光芒照到,能起到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之功效。”
    “好,好。”太后红光满面,笑道,“赏,都有赏。”
    杜奕作揖行礼,这才下场。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特地看了一眼青山剑宗的方向,冷笑一声。
    杜奕下场之后,玄明真人周浦阳也献上了一份贺礼,那是他师傅重阳教掌教元灵真君的书法。
    “但愿年年逢此日,薰风吴苑荐兰荪。”
    元灵真君是书法大家,早已隐士不出,就连皇帝陛下也难求一份墨宝。
    太后对这份礼物非常满意。
    重阳教献完墨宝之后,青山剑宗这边,大师兄吴剑铭也带着一个细长的锦盒走上前去。
    “青山剑宗祝太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李剑思早就打听到当今太后不爱什么奇珍异宝,反而对文玩字画十分喜爱,所以青山剑宗准备的寿礼一副前代画家章泽端的“松鹤图”,和他的贺词相得益彰。
    吴剑铭说完贺词,一旁的侍者正要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锦盒。
    杜奕却忽然高声说道:“皇帝陛下,青山剑宗献给太后的宝物一定非同一般,外臣斗胆,能否让我们也一饱眼福?”
    世人皆知,中州派一直和青山剑宗有过节,没人想到杜奕会在此时开口夸赞。
    今天是太后大喜的日子,杜奕的要求也非常合理。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吴先生,你们青山剑宗也别卖关子了,就现在给大伙看看吧。”
    大师兄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但事已至此,他便不得不将画卷从锦盒里拿出来,缓缓展开。
    可他只展开了一点,便停下了动作,眉头皱了起来。
    杜奕看着他的表情,冷笑一声。
    青儿小声道:“小姐,大先生怎么了?”
    安凝摇摇头。
    原本还有说有笑地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
    大家都等着一睹青山剑宗送给太后的画作。
    可吴剑铭却迟迟没有展开画卷。
    文武百官都奇怪地看着他。
    杜奕冷笑道:“怎么了?吴师兄,快打开给大家看看啊。”
    只这片刻,大师兄的额头上便渗出了冷汗。
    因为他手中的画卷上,一片空白。
    原本青山剑宗要送给太后的松鹤图,竟然变成了白纸一张。
    杜奕继续火上浇油道:“吴师兄,今天可是太后老佛爷一百四十岁大寿,青山剑宗准备的礼物,定然是千挑万选,难道还要藏着掖着吗?”
    整个大殿中,只有那位侍者距离吴剑铭最近,他偷偷看了一眼,顿时也吓得脸色惨白。
    众人见他的样子,更加奇怪了。
    皇帝夹了一块鱼腹,放进口中:“吴先生,青山剑宗昨日救驾有功,朕还没有好好嘉奖你们,今日你们的贺礼如果能让太后高兴,朕定有重赏,你手中的画,就让大家看看吧。”
    从杜奕的表现来看,画卷被掉包的事情,一定是中州派做的。
    吴剑铭恨不得生食其肉。
    但他没有证据,多说无益。
    只能希望皇帝陛下看在青山剑宗救驾的份儿上,不要计较这件事。
    不过如此一来,青山剑宗的脸面肯定是要丢了。
    吴剑铭认命地将画作全部展开,面向众人。
    文武百官见他手中的“画作”竟是一张白纸。
    全都一愣。
    青儿更是险些尖叫出声。
    安凝也蹙起眉头。
    只有陈默吃着自己的菜,一如往常。
    杜奕早知如此,冷笑道:“吴师兄,这就是青山剑宗为太后准备的贺礼吗?还真是特别呢——你们如此草率,鱼目混珠,就不怕陛下治你们一个欺君之罪吗?!”
    虽然知道又内情,但当着众多大臣,皇帝的脸也冷了下来:“吴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吴剑铭很想说是中州派故意将画作掉包,但是他没有证据,中州派一定不会承认,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青山剑宗好不容易挣下的的脸面算是折了。
    大师兄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解决之法。
    给太后的贺礼竟然是白纸一张,这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寻常,场面上一片安静。
    落针可闻。
    而就在这绝对的安静之中,忽然有人轻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青山剑宗这边,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将自己的筷子放在筷枕上,然后用桌上的绸缎擦了擦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起身,来到吴剑铭面前,伸手将那空白的画卷接了过去。
    “大师兄,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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