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之死,几乎成了整个刑侦大队的不可说。
    一来,陈灵作为警官,不仅知法犯法,杀害了那么多人,最后还没捉拿归案,简直是警察局的疏忽和耻辱。
    陈灵自杀后,局长没少被对手穿小鞋,连带着局里都受到批评教育。
    二来,我与陈灵之间暧昧的气息,不知哪个孙子传的刑侦大队人尽皆知,所有人都避讳在我面前提她。
    三来,陈灵死的蹊跷,神秘的符咒、神一般的杀人手法和反侦查能力,以及自杀前那一抹神神秘秘的微笑,都给众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创伤。
    直到现在,能不提就不提。
    此事在局里高度避讳,连远在局外的牛二都听过几耳朵。
    牛二凝重无措道:“咋跟陈大法医的案子有关?”
    我坦言道:“若不是关系陈灵,我也不必私下来找你。”
    卢东给他倒酒,“你可要实话实说,坦白从快,你程哥做了两月的噩梦了。”
    牛二一愣,“就因为我手机号?”
    我无奈的揉揉脸,“手机号是你的?”
    牛二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一口气干了二两白酒,整张脸拱成了猪肝色。
    他端坐着,抿嘴道:“手机号是我弟弟的,林杰。”
    我脸色凝重,抬头看了一眼卢东,卢东跟着看出来,颇为意外。
    林全要比林杰打上两岁,八年前,林杰刚一成年,就去办了身份证,买了手机,顺便注册了一个手机号,全套的都给整上了。
    林家爸妈想着,都是跑一趟,连弟弟的手机顺道也给买了。
    但林杰没有成年,营业厅不给办理手机号,便用了林全的身份。
    就这样用了两年,兄弟两人都考入了警察局,林杰成年了,便自己去注册了一个。
    “这个手机好久没用了,我就跑了一样去注销了。”
    “就这样?”
    牛二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对,注销手机号的时候里面还欠了三十七块钱的话费,我给交的,一直让小杰还,他一直死皮赖脸的推脱。
    哎,直到死了也没换给我,看样子我的三十七块要等下辈子了。”
    我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整个过程合情合理,逻辑严密,贴合实际,就是跟陈灵没什么关系。
    卢东问道:“你认识陈灵吗?”
    牛二摇头,“不认识,我一线人没人给我介绍,我在陈法医出事后,才听说这些的。”
    我又问道:“你弟弟认识吗?”
    牛二想了下,“这个我真不知道。”
    既然陈灵会说起林杰的手机号,那说明两人之间肯定有联系的。
    可林杰早在警察大学的时候就牺牲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犯难之际,牛二主动安慰道:“程哥,别着急!人死了,资料都还在,等我回去查查小杰的电脑笔记本等等,应该会找出蛛丝马迹来的。
    我弟弟当年牺牲的缉毒案局里应该有备份,以你的等级能去查,你可以去翻翻。
    说不定能找到跟陈法医有关系的东西。”
    我长舒一口气,跟他碰了个杯子,“谢了,兄弟。”
    牛二喝的有点多,嘿嘿一笑,“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程哥。”
    我疑惑道:“为啥?”
    男人吐吐舌头,吃着大口的肉,不知道该咋说。
    倒是卢东接过话茬,“他想查他弟弟的死。”
    当年警察大学的林全因弟弟的牺牲擅旷课一个月,被记了个大过,导致没法进刑侦队。
    他又不甘心当个小民警,于是化身牛二,成了线人。
    就想着那天立功劳,表现优秀,重新被提拔到局里刑侦队,成为一名刑警。
    牛二含糊不清的解释道:“不是查案,是报仇。”
    “我弟弟那案子太清楚不过,狗日的!就是被那群吃人饭不敢人事家伙给弄死了!我弟弟死了,下面的小喽啰被抓了,可大老板还在国外逍遥快活!
    咱们刑侦队有高度执法权,可以跟缉毒、海关配合,只要申请令到手,我肯定把混蛋给揪出来,替我弟弟报仇!”
    我惊叹了,当年的案子还有这样的内幕?
    只记得林杰的案子圆满收官,一共缴获多少毒品,逮了多少贩毒人员,立了什么样的大功,没想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我询问着卢东,“真的吗?”
    卢东无奈的揉着眉心,“你觉得呢?”
    当年林杰牺牲的时候,林全只是个大学生。
    这么多年,牛二都没进过警局,对于案件都是在法律文书官网上了解的。
    他哪里搞来的这么大内幕!
    牛二喝的有点多了,舌头飘荡,“嘿,你们别不信!这事是真的?”
    我给他要了一瓶矿泉水,“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我,我弟弟给我托梦了,他在梦里说的!”
    卢东点了一根烟,怒骂道:“托梦算个屁,这都是封建迷信!”
    “老程,你说呢?”
    “我……”对于托梦这件事,我还真没什么发言权。
    我笑着,打着圆场,“反正都要查陈灵的电话号码,就一并翻翻当年的案子。”
    江建国的案子没有高度的社会关注,不牵扯什么利益纠纷,更没有家属闹事。
    俗称,不急。
    所以这个案子慢慢来,细工出慢活,不急。
    我们一场局喝得牛二满脸泪水,提起自己弟弟,一个字没说先哭上一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因为没喝酒。
    一晚上四个小时哭了七八场,再这样下去,非脱水不可。
    一直折腾到两三点,我扶着牛二起来,“别喝了,再喝下去,明天都爬不起来了。”
    “我决定通宵,反正我明天也爬不起来了。”
    我一脸无奈,“能不能正经一点?”
    卢东将杯子里的酒喝完,过来一起扶着牛二,“我叫几个兄弟来把他送回去,咱们是警察,要亲自去送他,目标太大了。”
    我浑身一震,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卢东看起来大大咧咧吊儿郎当的,某些事上确实够仔细。
    像局长所说,他很适合做高难度富有挑战性的危险系数极高的工作。
    一直等着两个所谓的朋友赶来,将牛二架上车,叮嘱他们送回家,千万别再喝了。
    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满口答应,小破面包车一溜烟就跑了。
    我看着车辆背影,感伤道:“这世上果然是亲人最伤人。”
    卢东搓着手,跟着附和道:“可不是,人死了,最伤心的就是亲人了。”
    两个人说完话,由着话音掉在地上,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扭头,对视起来。
    卢东的笑容逐渐变态,“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我跟着笑道:“江建国死了,江微微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国外读书,可能知道的没有那么快?”
    “再等上两天?”
    卢东打了个手势,“可以,守株待兔,先查资料。”
    ……
    江微微,女,十八岁,纽约大学艺术哲学系大一的学生。
    我翻着手机上的资料,看了眼照片,长得确实好看,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张俊俏漂亮的脸蛋,活泼可爱,灵动精致。
    而女孩的生平履历更是厉害,大提琴、钢琴、绘画、芭蕾舞等等技多不压身。
    每年还参加各种比赛、酒会、舞会、名媛会。
    这些光鲜亮丽漂亮非常的东西可都是你爹压榨他人给你买的。
    我再次感叹,这世上贫困差距真大。
    有的治不起病,死都要费尽心机给自家女儿留一笔赔款。
    有的灯红酒绿,远在大洋彼岸参加会费千万的名媛组织。
    我继续翻着,手动划页,就是划不完长的吓人的各种荣耀,比如某某小学升旗手……
    等下,江微微从中学一年级就外出留学了?
    这是不是出去的太早了?
    母亲父亲都不在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独自在国外生活?
    江建国这么疼爱女儿,为何会社的她远赴国外独自一人?
    我又返回看了一眼江微微的照片,漂亮的女孩精致的的有些过分,像是商场里摆放着的布偶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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