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月看着唐辰的样子,心里一动。
    现在好像是个机会,也许能从唐辰口中问出点什么。
    他站在一边对唐辰开口:“今日恶客如此霸道,唐公子知道是什么人吗?”
    唐辰苦笑着摇头。
    要是他知道,现在就不会无计可施,如此狼狈。
    旁边的举人们都出言感慨,他们从没见过不给苏州府学政唐大人面子的蛮横之人,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燕山月心里却想的是,唐辰的父亲唐大人就在那太监身边陪着,唐辰居然一无所知,这好像有点怪。
    像是唐辰这样的贵公子,之所以前途无量,就是因为从小帮父亲处理官场交际之类的事情,耳濡目染,怎么做官早就谙熟于心。
    唐大人深夜还陪在那太监身边,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会面,怎么会没告诉唐辰呢?
    燕山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开口:“那令尊唐大人知道点什么吗?”
    唐辰苦笑:“这苏州今天还真来了个大人物,是江南织造总管太监曹福,家父就是去接他了,除他之外没有别人。”
    “可曹福怎么也不会来这里啊!”
    燕山月一愣,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曹福不会来这里。
    此时,一个举人在燕山月身后笑着开口:“确实不会来。”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太监……上青楼!”
    此言一出,周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燕山月这才恍然大悟。
    确实,太监很忌讳这个身份,是很不愿意来青楼的。
    可实际上,有一位太监还真来了青楼,现在就站在假山顶上的亭子里。
    燕山月亲眼所见,做不了假。
    那一位,应该就是江南织造总管太监曹福了。
    可是想清楚了,燕山月却不觉得高兴,反而十分失望。
    因为这个身份并没有给他避人耳目接近李赤霞的机会。
    就在此时,唐辰的书童跑了过来,喘着粗气,焦急地开口:“公子,最后一位客人到了……”
    唐辰一看那最后一位举人不在书童身边,就知道是被守卫拦在了门口。
    他连忙冲了出去,那矮胖的身体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消失在竹林间。
    只剩下水榭中的举人们一起感叹,唐辰今天可是倒了大霉,这位贵公子恐怕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不过很快,唐辰就带着最后一位举人回来了。
    人已经到齐,文会终于可以开始了。
    唐辰站在水榭中央,转着圈对所有人拱手低头道歉,周围举人们齐声安慰。
    最终,唐辰还是平息好心情,宣布文会开始。
    虽然水榭中没有足够空间让乐师奏乐相伴,但书童还是带着天香楼的仆人在四面栏杆前摆上长桌,上面放着酒水点心,笔墨纸砚。
    文会一开始当然是吟诗作对,算作暖场,唐辰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是按部就班。
    他举起酒杯对着众人示意,然后开口:“今日以立春为令,不拘诗词。”
    “请各位大才下笔。”
    燕山月和水榭中的举人们一起点头。
    他们都看得出来,唐辰状态很差,连精彩点的说辞都没有,但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
    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真要是碰上今天这样的麻烦,表现肯定还不如唐辰。
    于是众人有的凭栏望远,开始构思,有的拿起酒杯痛饮,准备靠醉意带来灵感,人人努力,想要写一首惊艳四座的名作出来。
    燕山月站在人群中,却心不在焉。
    他想的不是怎么在文会上出风头,而是怎么才能不引人注意地去见李赤霞。
    就在此时,众人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声音似乎是女子,十分凄惨,来的方向是沧浪园园门那里。
    就算隔着两道院墙,惨叫声依然清晰可闻。
    众人一起诧异地抬头,面面相觑。
    “有女子?”
    “是天香楼中的吗?”
    这话刚说出来,就有人摇头。
    那个方向不是天香楼,而是外面了。
    然而此时燕山月已经想到了答案。
    应该是织造厂中的女工。
    沧浪园隔着一条小路对门就是织造厂的大门,而织造厂中做工的,大多都是妇女。
    听惨叫传来的方向,肯定是那里没错了。
    这叫声凄惨尖利,水榭中的众人再也没有吟诗作对的心情,个个一脸阴沉。
    尤其是唐辰,他几乎是愣在当场。
    看来今晚发生的倒霉事太多,这位唐公子终于撑不住了。
    燕山月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着推唐辰出头,现在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他走向水榭出口,中间顺路对唐辰拱拱手:“唐兄稍安勿躁,我出去看看。”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燕山月就径直走进了竹林。
    在石子路上,燕山月伸手摸摸怀中的藏剑画,在心里苦笑。
    他最近胆子真是变小了。
    有宝物防身,还等什么唐辰出头,路见不平,该出手就出手,没什么好犹豫的。
    走出沧浪园的大门,出现在燕山月面前的,就是惨叫的来源。
    十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织造厂女工,被三个壮汉围在路边,肆意鞭打。
    一声清脆鞭响,就带来一道血痕,好几声惨叫。
    人多的一方毫无还手之力,无路可逃,人少的一方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简直就是恶狼冲进羊群。
    燕山月忍不住皱眉出声:“住手!”
    此话一出,离得最近的一个壮汉就转身看着燕山月。
    他一脸狰狞,冷冷开口:“锦衣卫公干,秀才,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拦锦衣卫?”
    燕山月顿时一愣。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是锦衣卫。
    其实锦衣卫名声不好不是毫无理由,他们做的坏事也够多了。
    可燕山月记得,苏州城里的锦衣卫都是在城南,怎么出现在城西。
    就在此时,答案突然在燕山月心里出现。
    这锦衣卫,怕不是跟着江南织造总管太监曹福来的。
    就和李赤霞一样。
    但这样一来,事情就显得无比蹊跷了。
    曹福自己都要藏头露尾,不敢大张旗鼓,这三个锦衣卫却反其道而行之,肆无忌惮,简直像是来给曹福找麻烦的。
    燕山月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那锦衣卫却已经失去耐心了。
    他拿出一块腰牌对着燕山月:“锦衣卫公干,秀才,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下狠手!”
    说着,这锦衣卫已经伸手放在了腰侧刀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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