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琴暖玉含风软,芙蓉帐掩解香罗。
    烟锁青楼无限事,谁薄十年又寒窗?
    青楼,自古以来便是男子的销魂居。不论位高权重之辈,或是寒窗苦读有学之士,又或是下九流之徒,在这所销魂居里,面对清水一色、胴.体曼妙的女子,皆为嫖客,女子在他们的眼里不过玩物尔。只求肉.欲通达,飘飘欲仙,可一掷千金,不问过往未来。是以纸迷金醉,不问学识修养,人人仿佛摘下面具,在香罗叠雪的玉体上肆意把玩,一树梨花压海棠,或文雅、或粗暴、或群戏颠鸾。
    逍遥阁,更是这销金买欢,纵欲问柳的好去处。
    此刻楼内,那些锦衣华服、侍从随身的客官们仅剩十余人,而离开的客官们虽然有些许遗憾,但早已左拥右抱,在床帏之上巫山云雨。若有好事者匿于窗下,那浪声笑语,爽呼娇.喘之声让人不禁面红耳赤,心肝儿“嘭嘭”狂跳不止。
    归海一策、李玄和白萧三人的赌约,以李玄的落败而告终,但三人依旧晋级到了下一轮——第三赏,赏诗知情。
    所谓赏诗知情,即是由花魁出一题,由现场的客官们即兴赋诗一首,再由淸倌儿和花魁共同品评。当然,谁能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那还是由花魁说了算。
    赛芙蓉颦颦袅袅地下了舞台,与晋级的客官们一一打着招呼。
    “归海公子、白公子,奴家先恭喜二位成功晋级。”
    “赛妈妈客气了,微末伎俩不值一提。”白萧淡淡一笑,手中的折扇应声打开,清风升起,鬓角的长发微微飘扬,似有翩翩公子之相。
    归海一策毫无避讳,伸手搂住了赛芙蓉的细腰,嘴唇凑到她的耳垂前,细声细语地说:“赛妈妈,真是让人销魂。待我与那花魁姑娘办了好事,再与赛妈妈逍遥快活。”
    赛芙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随后轻拍了一下归海一策搂在她细腰上的手,一个转身如同仙女起舞身法曼妙,细腿圆臀,酥胸玉臂,媚眼如丝,秋波潺潺,让人流连忘返。
    “归海公子又取笑奴家。”
    赛芙蓉咯咯笑了两声,迈着两条大长腿,走到了叶无量面前,“天外散人?梁公子,敢问修得是哪家的道,行的是那一条路?”
    “天外天,散人路。”
    赛芙蓉想要打听叶无量的来路,被他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给挡了回去,也不计较,玉指点了他眉心一下,“梁公子,还真是个妙人。下一轮,可莫要让奴家失望哦。”赛芙蓉轻轻一笑走开了,回到了舞台上,“明月为题赋诗一首,七步之内,一较高下,诸位爷尽展才学吧。”
    有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发老头在台下啐了一口老痰,扯着嗓子道:“他娘的,这题目也太简单了吧,老汉我信手拈来。”
    “就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有人鄙夷道。
    “老汉我喝西风长大的,什么阵仗没见过。你这小娃娃且听着。”老汉清了清嗓子,随后吟唱道:“八月独登逍遥楼,怀揣金银欲风流。金兰赏花出绝对,难为老汉掏黄龙。”
    叶无量眉头一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首诗。定睛瞧那老汉,他忽然想起,天道宗弟子入选考核——在第一关的试炼之路上,有人曾经吟过这首诗。一般年纪的老头,一样的猥琐好色,只不过两人修为倒是有了天差地别。眼前这老头连诗都要剽窃,远要比那云州的老汉还要深暗厚颜无耻之道。
    想到此事,叶无量不禁有些好奇,那云州的老汉是不是又得了几个大胖小子。
    “你这老东西,简直色中饿鬼,粗鄙不堪。你且听我诗一首。”那人不服气,踱着步子晃着脑袋吟道:“明月高悬逍遥楼,清辉满地遍金兰。千金一掷妃子笑,白虎卧榻解香罗。”
    老汉怒目一瞪,嘴里骂道:“你这小娃娃,抄袭老汉的诗,还他娘的阴不阴、阳不阳的,裤裆没把的玩意儿。”
    两人对骂起来,台下众人嘻嘻哈哈地看着他俩打作一团,不时在一旁煽风点火,场面一度尴尬不已。
    赛芙蓉在台上见状,面色一寒,拂袖一挥,一道粉色的真气陡然从袖中飞出,打向两人。
    “噗”的一声闷响,两人飞出了逍遥阁,躺在地上口吐鲜血,无法动弹。
    原本嘻嘻哈哈的客官们,此刻都闭上了嘴。大家都知道赛芙蓉在流波支撑起这么大的家业,手段修为必然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赛芙蓉信手拍出一张,就差点要了那化神后期的老汉的性命,而且功法露出和修为深浅,完全看不出来。众人想到以往不知死活,对赛芙蓉动手动脚,心中一阵胆寒。
    赛芙蓉面若冰霜,厉声说道:“胆敢在逍遥阁内放肆,也不扫听扫听这里是谁的地盘。今日饶你等性命,如若再犯定让你二人神魂俱灭。”
    “咦,竟然是那一派的。”叶无量有些讶异,赛芙蓉掩饰得很好,连真气运行的方式都作了掩饰,若非叶无量对那一派功法熟悉,还真发现不出蛛丝马迹。
    归海一策捋了捋鬓角的长发,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倏地只见他整个人消失在座位上,出现在明华夜池前。
    “赛妈妈,本公子只需四步便有良诗一首,还请品评。”归海一策笑了笑,背着双手仰视着楼台上的赛芙蓉。
    “奴家洗耳恭听。”
    “月拢青山春色晚,清风拂面水潺潺。曲径通幽溪中戏,玉人吹箫逍遥叹。”
    归海一策自信满满,每吟出一句,身形便掠过数阶楼梯,尤其是念道“玉人吹箫逍遥叹”之时,已经来到赛芙蓉身旁,一把搂住赛芙蓉水蛇般的腰支,邪笑更甚。
    赛芙蓉虽然对归海一策此举心生厌恶,但是没有抗拒归海一策手上轻薄的动作,她似羞却媚捶了一下归海一策的胸口,“归海公子又取笑奴家。”
    “赛妈妈可是想歪了?”归海一策出言调笑,猩红的嘴唇却是朝赛芙蓉的雪白的脸颊凑了过去。
    赛芙蓉轻轻一推归海一策,离开了他的怀抱,随后对着台下说道:“归海公子以明月为题赋诗一首,虽有调笑之意,却尽显公子性情风流不羁。”
    “赛妈妈,你这活没点情商,还真是不好做啊。”
    叶无量叼着一支烟,摇着一杆美人扇,扶桌起身。
    独孤念拉了拉他的一角,忙递眼色,“喂,你别胡来。”
    叶无量推开了独孤念的手,一步五尺,三四步便到了明华夜池前,“原本也想学赛妈妈一般,开个艺馆挣点钱花花。身边的朋友说我情商太低,吃不了这碗饭。我不信这个邪,来了逍遥阁,瞧赛妈妈这般辛苦,为了照顾到贵客心情,连一首烂得不堪入目的诗,都要违心称赞,不免感叹,这碗饭确实不太好吃。”
    “梁武业,本公子看在赛妈妈的面上对你诸般忍让,你还真拿本公子的大度当你造次撒野的资本!”归海一策脸色难看至极,在永州还没有几人敢找他的不痛快,但今日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小子,竟一再与他为难,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无量摇着美人扇,悠哉地抽了一口烟,淡淡地说:“归海一策,嘴长在我身上,你诗写的不行,还不让人说了?这般霸道,难不成永州还成了你震天门的家天下了,你把李玄、白萧两位公子置于何处?”
    众人面面相觑,瞧着叶无量那副慵懒纨绔之相,难怪秦刀自己风流快活去了,让他来替天魔宗挑事。这小子实力强不说,还牙尖嘴利,奸猾刁钻得很,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归海一策推到了极乐派和苍雷府的对立面,甚至是推到了永州百姓的对立面。不仅如此,还同时向李玄和白萧释放了善意的消息,极乐派断然是不会与天魔宗和平相处的,但苍雷府可就不好说了。
    “你也不必耍这种离间手段,你说本公子的诗不堪入目,你写一个试试!”
    “这有何难。”叶无量将烟头踩灭,转身对李玄和白萧欠身抱拳说:“李公子、白公子,梁某读书不多,班门弄斧,若是扫了两位的雅兴,还望莫要怪罪。”
    白萧笑了笑,拱手回道:“梁兄弟,谦虚了。赏花诗会比拼的就是才情二字,兄弟既有妙诗,理该让我等见识见识。”
    李玄道:“正该如此。”
    叶无量拱手一笑,“归海兄,你四步成诗,梁某那便一步吧。”话音一落,叶无量飘身登上舞台,轻轻摇着美人扇,徐徐微风吹起鬓角的长发,颇有几分儒生气质。独孤念看得有些呆,但转眼叶无量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坏坏的笑容,破坏了这份美好的意境。
    只听叶无量吟道:“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台下的宾客们嘴里反复念道着这一句,不停得称赞!
    “真是好诗,没想到梁武业才学竟然如此之高!”
    独孤念喃喃道:“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深情之人。”
    “你们觉得归海一策和梁武业这两首诗谁更高明?”
    “那还用说,自然是梁武业的这首词意境更高。”
    “……”
    叶无量最后两句诗一说,归海一策便知输了,但听到台下一面倒的吹捧叶无量,心里便是不服:“大家都知道,命题赋诗,短短时间内,便是饱读诗书的才子,能做出一首工整的诗已是不易。梁武业,你在我之后作诗,有许多时间可以揣摩,能赢也是占了本公子的便宜。”
    “卧槽,归海一策,还真是厚颜无耻啊。”
    “明明输了,还找借口,输了比试又输了人品。”
    “……”
    台下人笑声议论着,叶无量也不计较,“归海兄说得在理,不如我们再比拼一首?”归海一策脸顿时呈猪肝色,方才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论才华自知不敌,怎敢再与叶无量比拼。
    “算了,我也不为难归海兄。”
    叶无量微微一笑,李君虞先生的《写情》堪称绝品,小学生都能吟上最后两句绝句,羞辱一个归海一策,杀鸡用牛刀,也算是看得起他了。
    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叶无量迈出一步,“我便再作一首吧,还是一步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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